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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印象中的梁津。
或者說,他認為的梁津不該這樣。
蔣雲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將推車裡的蔬菜水果粗暴地挪到一邊,騰出一半的位置。在梁津的注視下,一箱啤酒被他端著,填滿了這個空位。
結賬的時候,低血糖帶來的眩暈打了他個措手不及,蔣雲險些摔了手機。
最後兩個推車的賬單是梁津支付的。
空空如也的胃袋一陣陣抽搐,嘔吐感和饑餓感詭異地並存,蔣雲臉色難看到極致,被手提兩個大袋子的梁津攙扶到超市外的空地上。
蔣雲靠著外牆蹲了一會兒,狀況緩解了,一個冒著熱氣的紙杯出現在他視線中。
“不燙,是溫水,”兩個袋子被梁津換用一隻手提著,塑料材質的手提部分在他手背勒出一條紅痕,“喝了會好受點。”
接過紙杯的刹那,蔣雲不經意觸碰到梁津溫熱的指尖,恍若有人在他耳邊低語,又好似幻覺乍現,他仿佛聽見一些細碎的、柔和的叮囑。
“這個月不許抽煙,對,一根都不許。”
“瓊姨燉了你愛喝的菌菇排骨湯,喝完再睡。”
“哪裡不舒服?過來……”
那些重疊的聲音隨著耳鳴驟然消失,蔣雲空白了幾秒,總算回過神來,仰頭將溫水喝了個乾淨。
蔣雲接過屬於他的手提袋,起身朝小區方向走去,兩人一路無話。
他現在思緒亂糟糟的,像一團解不開的毛線,雖然梁津中途一度有話要說,隻要他嘴唇一動,蔣雲就假裝擺弄手提袋的東西,拒絕所有開啟對話的可能。
上了樓,蔣雲不過晚進門一步,當即被梁津見縫插針地拉住了手臂。
“你有低血糖,最好在身上常備糖或巧克力。”
手提袋擱到玄關的置物櫃上,蔣雲凝視著梁津的那隻手,克製地將它拂開。
正式見麵到今天,他維持許久的從容麵具初見裂痕,抗拒與梁津產生交集的心理在這一刻達到巔峰。
蔣雲抬起下巴,平視著他的眼睛:“老毛病而已,你說的這些我再清楚不過。”
“還有,”蔣雲退至門後,冷聲道,“我和你沒有熟到你可以不經過我的允許,隨意對我動手動腳的程度。”
不等梁津出聲,厚重的鑄鋁門猛然關閉。
手提袋被搬運到了廚房,蔬菜瓜果分門彆類地儲存進冰箱格中。做完這一切,蔣雲獨自坐在沙發一角,把腦袋埋進雙膝之間做了一個深呼吸。
他失態了。
原因很簡單,幻覺中的聲音那麼真實地回蕩在他耳邊,咬字、發音,都太像一個人了——
梁津。
怎麼可能呢?梁津怎麼可能說得出這種話。
蔣雲不是傻子,如此親昵的口吻,隻能對朋友、親人以及愛人說,可這三樣他又沾了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