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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豐原隻給他三天時間緩衝。
走出蔣家住宅後,蔣雲大部分銀行卡被臨時凍結,剩下一張不常用的,卡裡約有十萬的樣子。
他定了第三天晚上八點二十的機票,前兩天收拾行李,最小限度內采辦了一些隨身攜帶的物品,他來不及與魏疏告彆,抵達機場的時候甚至有點低燒。
離飛機起飛還有將近一小時。
蔣雲戴著一頂黑色漁夫帽,大概是生著病的緣故,全身打扮得很隨意,套了件T恤短褲就拎著行李箱出門了。
機場空調溫度開得比較低,他短褲下的小腿凍得發青,蔣雲昏昏沉沉地靠坐在等候區的座椅上,忽然想起昨晚燒迷糊時做的一個夢——
難得一見地,他夢到了借調養之名搬到瑞士獨居的霍蔓楨。
夢裡蔣雲還在牙牙學語,第一個學會的詞就是“媽媽”。
當年整個蔣家,她稱得上為數不多對蔣雲很好的人了。
霍蔓楨繼承了霍氏的優良基因,麵容姣好明豔,說是大明星也不為過。
海京的夏季氣溫炎熱,她日常打扮以各種長裙為主,時常抱著蔣雲在涼爽的玻璃房裡欣賞屋外的鮮花。
主宅客廳原先放著一架鋼琴,那是霍蔓楨的所有物,她的鋼琴彈得非常出色,據說當年差一點加入一個在國際上知名度極高的樂團。
為什麼最終選擇嫁到蔣家呢?
蔣雲並不知悉。
剛滿六歲的時候,霍蔓楨送給蔣雲的升學禮物是一隻小狗,雙血統認證的賽級邊牧,琥珀色的虹膜恍若兩顆剔透的寶石。
小學一年級的蔣雲絞儘腦汁地想了一個下午,在匱乏的詞彙庫裡翻翻找找,鄭重地為這隻小邊牧取了一個不難聽的名字:
隻隻。
邊牧的智力約等於六至八歲的兒童,蔣雲花了一頓飯的功夫教它聽懂自己的名字,用半天的時間讓隻隻學會握手、被手指搶擊斃假裝倒地,以及在霍蔓楨彈鋼琴的時候不要發出聲音。
隻隻很好,是他的乖乖小狗。
蔣雲給予了他能想到的最高評價。
他在一個夏季擁有隻隻,後來又在秋天永遠地失去它。
起因是隻隻莫名發狂咬了霍蔓楨。
那晚蔣家亂成一鍋粥,蔣豐原的私人醫生急匆匆地趕來,及時地為霍蔓楨打了狂犬疫苗。
蔣雲知道隻隻犯了錯,所以不敢主動提起它的小狗。
第二天放了學,他找遍了整個莊園,主宅的花壇角落、玻璃房、小花園,到處都沒有隻隻的身影。
他急忙跑到客廳,想拉著徐姨和他一塊找,不幸的是,他正好撞上霍蔓楨和蔣豐原大吵的時候。
那架昂貴的鋼琴被砸得稀爛,地麵落滿了各種物體的殘骸,蔣雲親眼目睹了說話細聲細氣的霍蔓楨在蔣豐原臉上重重抽的那一巴掌。
他們吵得歇斯底裡,謾罵、攻擊,腫著半邊臉的蔣豐原動手扇了回去,怒吼聲中,蔣雲聽到了隻隻的名字。
“我警告過你很多次,”蔣豐原指著她的鼻子大罵道,“是你把那個小畜生帶回來的!你自己發病了被咬怪的了誰?今天處理的是那隻狗,信不信我下一個處理的就是你!”
“你敢!”
“你彆忘了,當初你是怎麼低三下四地求我父親把我嫁給你……蔣豐原,你過河拆橋,遲早遭到報應!”
霍蔓楨的尖叫聲持續了幾分鐘,蔣雲想去拉她的裙角,卻被她失手推倒在地,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摔倒的蔣雲。
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媽媽”穠麗的五官因怒火扭曲變形,好像故事書裡褪下麵具的惡魔。
“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淒厲尖銳的嗓音刺痛了蔣雲的耳膜,他無法想象,像霍蔓楨這樣溫柔的女人為什麼有勇氣握住一塊碎裂的玻璃片,義無反顧地朝她丈夫的心臟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