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的笑了,點了點頭。
………
道觀裡清淨。
一切從簡。
浮雲道人在後山開辟出了土地,種了不少東西,幾年前還買了幾根桃樹苗子種在了那裡,如今也已經掛果了。
倒是不愁吃,吃不完的也能挑到坊裡麵賣些錢財,他隻是一張嘴,倒不像他師父當初那般吃力。
浮雲道人沏了茶水,也是山上采的野茶,自己炒的。
幾人圍坐在桃樹下的石桌前。
“還是這張桌子啊……”
墨淵不禁道了一句,說道:“當年這桌子壞了又壞,換了又壞,沒曾想一走一回,還是這張。”
浮雲道人說道:“萬事萬物,不同也好,一成不變也是好的。”
墨淵不禁說道:“道長說的是。”
對他而言,那段時日是難以忘懷的,如今不變的桌子,也更讓他憶起曾經,都是好的。
陳長生看著浮雲道人,不得不說,眼前的人的確看開了許多東西,或許也不能這麼說。
有可能從一開始,那個喚作商陸的人便看的明白,看的透徹,所以他回來了。
不管是那西蕭皇帝還是這流雲觀的觀主,都是他該做的事情。
陳長生問道:“這些年,道觀裡隻有你一人?”
浮雲道人道:“還有許多香客。”
流雲觀一直都不缺香火。
不管流雲觀是荒廢了多久,秋月坊的人都記得曾經這裡有一座道觀,曾經的時候,有過一位上百歲的道人,還有過一位仁善的道長,亦有過一位少年神醫行大義之舉。
墨淵說道:“這樣也就不孤單了。”
浮雲道人笑道:“墨居士說的不錯。”
墨淵聽著這稱呼,不禁說道:“你現在真像一位道長了,跟當初頭一次見的時候,差彆很大。”
浮雲道人說道:“興許是道經看多了緣故,心裡麵沒了朝氣,再者說,也的確老了,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墨淵點了點頭,問道:“道長沒收個弟子?”
浮雲道人想了想,說道:“我這半路出家的道人,也就不要誤人子弟了。”
他做過皇帝,有些念頭,終究是不同的。
再清醒他也會留有一些曾經的痕跡,也是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也從未收徒。
墨淵說道:“我看道長道法自然,又怎會誤人子弟。”
浮雲道人笑道:“人各有命,有人上山,有人下山,隨緣即可。”
陳長生問道:“你打算一輩子都待在這山上了?”
“是這樣想的。”
浮雲道人覺得,這山上比哪裡都好。
他舒了口氣,說道:“那時年少無知,如今才明白那世道是如何讓人滄桑,雖說如此,但走過這一遭,貧道這一生也算是圓滿了,從何處來,便歸於何處,塵歸塵,土歸土。”
“道法一途。”陳長生道:“你比你師父要領悟的多些。”
“師父他……”
浮雲道人想了想,不禁回想起師父的一生。
浮雲道人說道:“師父他倔強,平生數十載,師父都在山上,我這個下山的徒弟,又怎能比過師父。”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也不是上山下山的事,隻是觀念不同,你師父他太過純粹了,仿佛一張白紙上隻勾勒了幾筆,他這一生都是如此,但你不同,你那張紙上儘是畫卷,二者各有千秋,所向皆是大道。”
浮雲道人說道:“貧道慚愧。”
墨淵開口問道:“道長有不甘心嗎?”
他問的,自然是當初西蕭敗於大襄的事。
浮雲道人說道:“自然也有,不過如今也已經看開了,榮辱興衰,皆是天命,運在大襄,看似不公,但實則也是暗合天數。”
他看著墨淵,說道:“其實不管是西蕭還是大襄,短時間內都會有興盛的一麵,但不同的是襄人有風骨長存,亦會因此長久,這一點,西蕭不如大襄,貧道亦不如襄太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