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點到為止。
二人也沒再往更深的地方去說,反而是說起了一些閒談之語。
陳長生問道:“陳某記得當初於船上初遇季大人之時,季大人好像是任五品監理,從事與輿圖相關之事,不曾想一眨眼季大人已然是戶部尚書了。”
“運氣好罷了。”季興生笑道。
陳長生聽後笑道:“當年問起你年紀輕輕就是五品官員時,你也是說運氣好,與如今一般隨意。”
季興生卻是有些記不太清這些小事了,不禁說道:“先生當真是好記性,季某好些都忘了。”
陳長生說道:“季大人定然是有大本事的人,朝堂更替,景滅襄立,曆三位君王,季大人卻任得重用,可見非凡。”
這倒不是在吹噓這位季大人。
要知道,一個朝代滅亡後被取代,那些舊部官員能活下來都算不錯了,大概是此生都難以再進入官場了。
季興生舒了口氣,道:“當年太祖立襄,季某身為舊景官員,本該被處死,但後來太祖卻饒了我們一命,關押了我們五載歲月,後大赦天下,才有了機會出來。”
“大赦天下?”陳長生道:“這可不像是趙貞的行事風格。”
季興生說道:“先生想的不錯,太祖的確不是一個仁慈的君王,而大赦天下,也是太祖心中的狂傲,那時的大襄世道,我等前朝餘孽,幾乎是不會有任何機會作浪了,所以這也並非是太祖自負,而是自信。”
“數年牢獄,季某出來過後也無心官場,後遠走山野,搭了一座木屋,開了一處農田,過起了悠然自得的生活。”
季興生舒了口氣,說道:“起初以為能過一輩子,但後來就不一樣了。”
“隱居山林的確是一件值得向往之事,但真正辦到過後,住了些許歲月過後,就會覺得膩了,到底不是無念無緒的木頭,心中偶爾也會有些許衝動,想再試試。”
“當年之時我之向往,便是希望能成為劉大人,範師以及少卿那樣流芳百世之官員,可還未做到,朝堂便換了主人。”
“這是我之遺憾,始終刻在心裡。”
季興生如今說起這些的時候很是平靜。
這就好像是老人言一般,說起從前種種,當初如何如何,回顧一下這一路的辛酸過往。
麵色平和,極具逼格。
很符合一個過來人的形象。
陳長生覺得很有意思,他很想繼續聽下去。
季大人道:“於是某天我心思一起,便一把火燒了山裡的木屋!”
“我自覺一身本領,於是再進春闈。”
“不出意外,一張卷麵十行,我連三行都沒答出來。”
陳長生聽後啞然失笑,說道:“季大人如今說起這些,反而讓人覺得頗為有趣。”
季興生點頭笑道:“季某也這麼覺得。”
“我那個時候蠢啊。”
他笑了笑,繼續說道:“春闈沒成,那我就隻能再等一年,這可不妙,我連房子都燒了!身上也沒了銀錢!儼然成了一個無家可歸之人。”
陳長生聽後問道:“季大人之前的親眷呢?”
季興生搖頭道:“可不敢回去,我一個前朝的官員再回家裡,豈不是給家裡人招難嗎。”
“季大人你這……”
有些慘啊。
季興生唉了一聲,說道:“我也沒辦法,左右過不去,罵了自己不知道多少遍,不過後來好在是運氣好,尋到了一份抄書活兒,雖然掙不到幾個錢,但到底也夠吃喝,於是便一邊抄書,一邊溫習準備來年考試。”
“一年的沉澱,再進春闈!”
“這一次有驚無險,杏榜榜眼。”季興生笑道:“不減當年之勇。”
陳長生道:“陳某倒是很喜歡季大人這樣先抑後揚的說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