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和之前一樣那麼愛哭。
容洇想笑。
隻是一想到如今物是人非的處境,那笑隻能壓下。
低頭福身行禮:“……民女見過寧貞公主……”
聽到她的話,寧貞雙眼更紅。
“怎麼,一年不見,你也要和你哥一樣,同我如此生疏嗎?”
寧貞走上前,不由分說將人扶起來。
雙手摸到容洇纖瘦的一雙腕骨,寧貞落了淚:“你怎麼瘦成這樣了,是不是你在宮裡,受我哥欺負了?你同我說,我去替你討回公道!”
寧貞名褚南溪,與褚南川是嫡親的兄妹。
先皇子息眾多,對唯一的女兒寧貞萬般寵愛。
即便是後來褚南川背上意圖造反的名頭被打入冷宮,寧貞也未受到任何波及。
小公主自幼在宮裡千嬌百寵地長大,被嗬護得極好,膚若凝脂,姝色無雙。
年紀比容洇小上幾個月,心性上也比容洇要天真上許多。
容洇忙搖頭:“沒有,民女在宮裡的這段時日過得很好,沒人欺負我。”
“真的?”
寧貞牽著人往殿裡走,又忍不住小聲埋怨起來:“那為什麼你在宮裡這麼多天,都沒讓人來來找我,還是容澤偷偷讓人給未央殿裡遞了消息,我才知道你不見了。”
“你都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著急,還好你沒事。”
寧貞長舒一口氣,走動間,頭上戴著的華麗流蘇鬢釵相互碰撞,叮鈴作響。
進了殿,寧貞強勢將容洇按在了凳子上:“你要是再敢自稱民女,以後我就不和你說話了。”
即便是威脅,也帶著孩子氣。
容洇無奈,索性問她。
“……你同秦寫墨二人,近來可都還好?”
秦寫墨同容澤,兩人一人擅文,一人擅武,年少時同被選為太子伴讀,入宮同褚南川一道研習。
容洇跟在容澤身後,沒少進宮,幾人本就年紀相仿,整日呆在一處,一來二去的,自然也就玩到了一起。
年少時的小公主看多了愛情話本,某一日遊太液池時不慎失足落了水,剛好被路過的秦寫墨救起,自此之後便一直芳心暗許。
分明已經及笄了,小公主還和之前一樣愛害羞,聽容洇這麼一問,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一雙耳朵卻紅了個透。
“那個人就是個病懨懨的木頭樁子,說他做什麼呀。”
又揚手,讓跟著自己一道過來的宮女把手裡提著的糕點拿過來。
“我過來的時候讓禦膳房的廚子給你備了你最愛吃的栗子糕,你看看還是不是之前的味道。”
兩人整整一年未見,一說起話來便是沒完沒了。
當然,更多的是寧貞在說,容洇在一旁安靜地聽。
又一道用過了晚膳。
直至夜半。
寧貞還賴在長寧殿裡不肯走,一個人撐著腦袋,說得昏昏欲睡。
“你都不知道,當初你一聲不吭就不理人了,我一個人在宮裡,都沒有人來和我說話,我過得有多無聊……”
“你不想嫁給我哥就不嫁嘛,作什麼不理我……”
小公主說到後麵,似是覺得委屈,還小小聲地嗚咽了起來。
容洇看了,頓覺好笑,忙掏出帕子幫她擦淚。
擦著擦著,自己卻忍不住也跟著紅了眼睛。
彼時年少,才能毫無顧忌地以朋以友相稱。
現在方覺,到底是君臣有彆……
經曆了這麼多的物是人非,又怎麼還能毫無芥蒂地回到從前呢……
到後來。
寧貞哭得累了,頭枕在容洇身上就這麼睡了過去。
容洇正為難要不要將人給叫醒。
身後。
殿門打開。
褚南川踏著滿身夜色歸來。
更深露重,他連衣袍上都帶著濃重的一層水汽。
容洇循著聲音朝他看過去,兩人目光撞上,褚南川看到她懷裡的人,眉頭登時一皺:“寧貞。”
小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害怕自家不苟言笑的兄長。
睡夢中的寧貞被這聲音一嚇,驚醒過來。
看清站在麵前的男人,連忙從小榻上起身,站直身子,規規矩矩地喚了一聲:“哥。”
褚南川掃她一眼:“你到長寧殿來做什麼?”
“你偷偷將阿洇藏在你的寢殿,我們這麼久都沒見過麵了,我當然要來找她說說話。”
寧貞一臉理直氣壯。
“誰同你說她在孤這裡的?容澤,還是秦寫墨?”
褚南川眯起眼,一副要清算追責的架勢。
寧貞氣勢立馬弱了下去:“沒有人同我說,我自己發現的。”
褚南川看一眼天色:“這麼晚了,讓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