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檸檬甜》全本免費閱讀
日子一天天接近過年,宋誌春的東西已經被江晴整理出去,家裡瞬間清爽整潔不少,宋冬也能從江晴和施雨晴的電話中聽到離婚的進程。
江晴從民政局出來那天,施雨晴開車載著他們出去吃了頓飯,宣淮的老飯館,味道頂好,價格不菲。
“今天我請。”施雨晴眼睛很亮,替江晴開心。她大手一揮,讓江晴和宋冬敞開了點,想吃什麼就點什麼,不用客氣。
“我離婚,哪裡能叫你請客?”江晴笑笑,看到糖醋裡脊,連忙伸手一戳,“給小冬點一碗糖醋裡脊,她喜歡吃的。”
“小冬,這個椒鹽子排要不要吃?”施雨晴看了看菜單,扭頭看向宋冬。
宋冬看著標價,抿唇微微搖頭:“不用啦雨晴阿姨,我吃糖醋裡脊就夠了。”
“哎呀,都說了不用跟我客氣。”施雨晴笑嗔,又點了幾道硬菜,點了一紮鮮榨橙汁給宋冬。
等上菜的時間,江晴和施雨晴聊著離婚的事。
“你那個律師朋友,我查了下,是在北京有名的律師事務所的,肯定不止那點費用。”幫江晴擬定離婚協議的陳律師隻收了江晴一千塊錢,她越想越不對,上網一查才知道人家多有名。
那麼有名的人,想想就知道一千塊不夠,肯定是因為幫施雨晴的忙。
趁著吃飯江晴對施雨晴提起這件事:“你知不知道他一般收費是多少,我把差價補給你。你彆因為我欠了人情。”
施雨晴愣住,端起茶杯潤嗓子,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他具體收費多少。”話這麼說,但她心裡卻猜到,大概是那個人打過招呼,兀自歎了口氣,“他這人有原則,說了多少錢就隻收多少錢,你多給他也是不收的。”
“那還真是要謝謝你朋友了,哪天他要是來宣淮,肯定是要請他好好吃頓飯的。”江晴心裡不勝感激,這次律師確實幫了不少忙。
“嗯。”施雨晴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宋冬想到江晴終於離婚擺脫了宋誌春,心裡高興得不行,難得吃了兩碗飯。
當桌上菜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江晴在包裡翻找一翻,說出去上個廁所。
施雨晴當然了解江晴,直接站起來說:“我跟你一起去。”
“好好好。”江晴本就打算上完廁所去結賬,到時候趁施雨晴還沒出來就去結,這麼盤算是沒錯,可敵不過施雨晴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一路從廁所推來攘去到前台,都雙雙掏出錢準備結賬,不料服務員卻笑吟吟說他們的賬已經有人結了。
“誰?”施雨晴和江晴同時愣住了,齊齊扭頭,“是不是結錯了?”
“沒錯的。”前台服務員看了眼記錄,“對方說結施雨晴小姐預定那桌的單。”
施雨晴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般定住,她已經猜到是誰,但還是喉間發澀地問了一句:“對方姓什麼?”
“和施小姐您一個姓。”
啪——施雨晴心裡那塊石頭重重砸下,揚起飛塵。
“雨晴,儂還好伐?”江晴看出了施雨晴的不對勁,猜測和結賬的人有關。
“沒事。”施雨晴被江晴的聲音拉回神,輕輕推了下江晴,笑著說,“一個原先北京認識的老朋友來了,你先回去找小冬,我去見他一麵,再來找你們。”
江晴看了眼施雨晴,見她臉上還掛著笑,估計是有些淵源的人,沒有多問,點點頭:“行,包廂裡等你。”
“嗯。”施雨晴看著江晴走回去,才偏頭問服務員,音色偏冷,細聽還有些顫抖,“他在哪個包廂?”
“泠關雪。”
“謝謝。”施雨晴抿唇笑了下,便往那兒走去。
站在門口,施雨晴卻忽然膽怯了,深吸一口氣,剛要推門,門就從裡麵打開了。
開門的人五官優越得如同被精雕細琢過,一身氣度矜貴,穿著黑色長款大衣,似笑非笑地看著施雨晴:“做好心理準備了?”
施雨晴一梗,嘴硬說:“什麼準備?我剛要推門進來。”
說完直直推開對方的手,走了進去,又娉婷轉身,冷著臉問:“你來乾嘛?”
“施小姐,你覺得我來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是為什麼?”說這句話的時候,對方眼睛直直看著施雨晴,那雙眼睛還和從前一樣涼薄,散漫,像有一把鉤子勾住她的心。
施雨晴移開目光:“不知道,不想猜。”
男人眼底含著笑,施雨晴還是這樣,挺好。他看著施雨晴,一字一字道:“小陳說你請他幫忙處理個離婚協議,他和我說了。”
“嗯。”施雨晴看到原本應該在北京的施舍出現在這裡,用腳趾頭想想也猜到了。
“我以為是你離婚。”男人偏頭失笑,想到當時聽到離婚協議時桌上的文件全都被茶水倒濕,無奈搖頭,喉嚨也有些發癢,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細細長長一條,咬在嘴裡,銀質火機啪嗒一聲,煙被點燃。
施雨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這話簡直荒謬至極,但凡有點腦子想想都知道不可能,離婚協議上的名字也不是她。
可麵前的人眼眸涼薄又真誠,指尖夾著煙,喉結滾動吐出一口煙,視線沒離開過她。
“看來您老眼神是真的不好了。”施雨晴涼涼的嘲諷一句,對他眼裡的真誠置若罔聞,他的眼睛最容易作假,那些真誠都是霧裡探花。
她奮不顧身地愛過一次就夠了,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施舍淡笑,咬著煙聲音也含混不清:“我這是關心則亂。”
關心誰,為什麼關心,出於什麼感情來關心,這些他一個字沒提。
這就是施舍,這些不提足夠讓人遐想,好壞由對方的心,卻也輕而易舉將主動權掌握在了自己手裡。
施雨晴覺得很累,她已經沒有那麼多心思去想去猜去揣摩,她早已不是當初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於是冷聲說出自己過來的目的,就準備離開:“這頓飯是我請我朋友的,到時候我把錢轉你,陳律師的幫忙,謝謝你,也代我謝謝他。”
施舍對施雨晴說的話毫不驚訝,隻是一側眉梢輕挑,低笑著問:“我以什麼身份代替你謝他?”
他掀起眼皮,語氣輕挑。
施雨晴心梗,哪怕過去這麼些年,自己還是說不過他,拿出手機自己打消息:“我自己謝,不勞煩您,錢我會轉你,先走了。”
施雨晴踩著高跟準備離開,卻在經過施舍時被箍住手腕,一股拉力將她拽入一個懷抱,施舍單臂緊緊摟住施雨晴,另一隻手放在身側,煙淡淡燃著,清淡的梅花香。
“跟我回北京。”
“我在宣淮很好。”施雨晴用力推開施舍,直接給了他一巴掌,聲音更冷,“還請施先生自重,既然已經結婚,就不要再來招惹我。”
說完,直直往外走,隻是在快要走出去的那一刻,聽到後麵施舍的聲音傳來,不再是不疾不徐的語調。
“我和她當年就退婚了。”
施雨晴停下腳步,聽到這句話卻是釋懷地勾起唇角,她脊背筆挺,沒有回頭,嗓音很淡:“那就祝施先生再覓良緣。”
說完就離開了。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淡,煙也不知不覺燃了小半段,施舍站了良久,背影比窗外那枝寒梅還要蕭索。
施雨晴回到包廂,見江晴和宋冬已經吃好,和她們一起離開了。
當晚,收到了一條退款的賬戶信息,和一條短信。
【有事需要幫忙的時候,隨時找我。長期有效。】
這條短信沒名沒姓,上麵的電話卻早就被施雨晴刻到骨子裡。
她盯著那條信息看了很久,拿過茶幾上的酒一飲而儘,最後還是沒有刪除,任由它靜靜躺在信息箱。
窮鄉僻壤的女學生和高門貴子能有什麼以後呢?
當初不過是仗著年少輕狂的癡人說夢,讓自己沉醉一回。
此後紅塵千變,各為道舟。
*
離婚後江晴的生活並沒有太多改變,越是臨近過年,她起得便越早,回來得也越晚。
這給宋冬提供了便利。
她借著去圖書館看出的借口,多次去上次那家醫院踩點,終於碰到了蘇秀芝,又謹慎跟著,找到了她的家。
宋冬是和江晴最親近的人,雖然替江晴開心擺脫了宋誌春,可她也很清楚,最近的事對江晴傷害不小,很多時候江晴會忽然發愣,也在很多她看不到的地方抹過眼淚,眼睛經常是紅紅的。
宋誌春和蘇秀芝傷害江晴那麼深,他們也該有報應。
在作出這個決定時,宋冬坐在書桌前,思索了很久。她想要的結局,無外乎宋誌春和蘇秀芝分開,蘇秀芝打掉那個孩子。
牽線搭橋的算盤落空,孩子落地的願望也落空。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多麼善良美好的人,她會有很多很多“黑暗”的想法:會惡毒的希望宋誌春出門就被撞死,會在極其壓抑低落的時候幻想如果自己死了是否會給江晴減輕負擔,也會在悲傷的眼淚打濕枕頭的時候想象自己和身邊的一切告彆,隨後在這場告彆的夢中睡去。
她在嘲笑聲中自卑過,在外婆的墓碑前懊悔痛恨過,在江晴房門外聽著爭吵揪心過,隨後一次次掛上清淺的笑站起來,裝作若無其事要緊牙讓自己往前走。
直到任宥看破了她若無其事的偽裝,無聲無息幫助著她。
如果她站在陽光與陰影的交界處,那任宥則是完全站在陽光下的少年,坦蕩的少年。
想到任宥時,宋冬總是會不自覺唇角上揚,不過沒想太久,她又盤算起心裡的計劃,考量著風險和利弊,用她蜉蝣之力爭取找出一條風險最小的方法。
這是一件有風險的事,她要將讓蘇秀芝知道宋誌春賭博,又不能拿出江晴曾經保管著的宋誌春的欠條,就得跟著宋誌春,找到他賭博的證據。
賭博的煙酒場合是何其亂,那裡麵的男人抽著煙,摟著穿著暴露的女人,在牌桌上風生水起。
要躲過那些惡臭的男人,對她來說太過困難。
於是在斟酌許久後,宋冬決定先到蘇秀芝住宿附近,裝作打電話,不經意透露宋誌春賭博欠債的消息,勾起蘇秀芝的懷疑。
在蘇秀芝的家蹲點幾天,宋冬大概摸清了對方的出門時間。那時監控還沒有那麼普及,她經常能看到宋誌春拎著補湯去找蘇秀芝,那保溫盒,當初奶奶也用來給她裝過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