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揚拿出那一百給老板:“換一個幣給我,再找我九十九。”
一個幣的事,老板大方地將錢推了回去,拋了一個遊戲幣給林亦揚:“一個幣而已,給你。”
林亦揚急著擺脫周依婧,拿過那個幣就往抓娃娃機那兒走去,邊走邊問:“要哪個娃娃?”
周依婧指著一個粉色小狗:“這個。”當初,他們一家出去玩,怎麼夾都沒有抓上來這隻小狗,後來直到她媽媽自殺,她都沒有得到這隻小狗。
林亦揚點點頭,將那一個金幣投進去,機器瞬間啟動。
隻見林亦揚操縱著遊戲杆,三下五除二就將那娃娃夾了起來,順利從出口掉了出來。
林亦揚蹲下,拿出那娃娃,往周依婧懷裡一塞,冷聲說:“娃娃已經抓給你了,我們算是兩清,你下次彆再纏著我了。”
說完,抬步匆匆離開了。
周依婧還沒從林亦揚流暢的操作中回過神,等回神過來早那人早就不見了人影。
她嘟囔著走出去:“真沒禮貌。”
看到老板,周依婧停下步子,鬼使神差地問:“老板,剛剛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老板意外兩人連名字都不知道,笑嗬嗬地說:‘林亦揚,雙木林,不亦樂乎的亦,飛揚的揚。”
“林亦揚。”周依婧低聲輕念那個名字,還挺朗朗上口。
這就是她和林亦揚的初識,後來稀裡糊塗又在台球館遇到了他,和台球館裡不少人加了聯係方式,包括他的。
那還是周依婧第一次看到林亦揚黑沉的臉,最後把她拉出台球館的時候,還警告她少和那些人聯係。
可她沒聽,不僅聯係了,還花錢讓那些人替她找宋冬的麻煩,到最後自食惡果的反而是她。
周依婧想到這兒,眼眶就不由自主泛紅,雖然當初任宥和溫茉找上她的第二天宋冬就回來了,她也知道宋冬沒有住院,可自那以後她還是會經常做噩夢,夢到宋冬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冷著臉對她說都是她害的,可現實卻是宋冬連一個眼色都不屑於分給她。
周依婧聽所幸遊戲廳的老板提過林亦揚的家,她沿著小路彎彎繞繞,終於找到了林亦揚的家,門前放著一盆仙人掌。
門是老舊的木門,上麵掛著一把鎖。
周依婧拍了拍,沒人應,又拍了拍,這時候一根細細的木刺紮到她掌心。
“嘶。”周依婧瞬間將手收回,乾脆大喊,“林亦揚!林亦揚!”
手上的木刺插在皮肉裡,喉嚨都喊到乾疼了,還是沒人回應。
周依婧低下頭,想要把手裡那根刺扒出來,可天灰沉沉像是隨時要落雨,還沒到開路燈的點,根本看不清那根刺在哪裡。她又氣又疼,衝著門裡麵大喊:“林亦揚!”
還是沒人應。
這時隻聽到一陣窗戶打開的滑動聲,周依婧驚喜地往上看,發現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小胖子,扒拉著窗戶說:“姐姐你能不能彆喊了,我午睡都被你吵醒了。”
周依婧抿唇,眼神黯淡下來,頗有些不自在:“你知道林亦揚去哪裡了嗎?”
“亦揚哥哥前幾天就走啦!”小男孩脆生生回答,“他爺爺生病了,聽我媽媽說他帶著他爺爺坐火車看病去了。他爺爺都病好久啦,這邊醫院怎麼看都治不好,亦揚哥哥著急,就帶著他爺爺走啦!”
“他走了?”周依婧雖然早就想過這個答案,再聽到時還是心神一震,“那他還會回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房子都賣了,應該不回來了吧。”
“哦。”周依婧木訥地點頭,直接在林亦揚家門前坐了下來。小男孩見周依婧沒再問,關上窗準備繼續睡他的午覺。
春風帶著寒,最近的天總是陰沉沉的,周依婧穿著衛衣,風就從領口鑽進去,冷冷的,吹得她整個腦子都凍在一起,被迫接受著林亦揚不告而彆這件事。
不知道坐了多久,風聲吹得樹葉沙沙,這扇被鎖上的門裡麵沒有傳出任何聲音,周依婧緩慢站起來,決定離開。
她機械地轉身往外走,卻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裡。
有雨絲飄下來,落在臉上涼涼的,她沒帶傘,就這樣一直走,從那片荒涼地走啊走,走到了人來人往的街道,一抬頭,原來她走到了所幸遊戲廳。
周依婧站在門口遙望一眼,前台再也沒有那個懶洋洋玩電腦的身影,換成了另一個人,正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四處看。
周依婧轉身就走,鼻子酸澀,忽然很想哭。
以前她低落難過的時候,一個人在家害怕的時候,總會不厭其煩去騷擾林亦揚,對方偏偏也照單全收,可現在她覺得孤單了,再打給林亦揚,卻成了無人接聽。
打給她爸,接起來的永遠是助理。
周依婧不知道該找誰,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她不想回家,那裡甚至稱不上家,一個空蕩蕩的彆墅,隻有一個按時來做飯打掃衛生的保姆。
周依婧的家早在她媽媽自殺的那個夜晚就散了。
又走了很長一段路,雨漸漸變大,成水滴狀,她的頭發上早就沾滿細細的雨滴,此時一打,瞬間貼到臉頰上。
周依婧走到了林亦揚經常會去的台球館,那裡麵人影綽綽,沒一個身形像林亦揚那樣高大又鬆鬆垮垮。
她在門口停留一會兒,繞過巷子停在一家弄堂口,這裡不下雨的時候會擺一家雞蛋漢堡,林亦揚帶她來吃過,她最開始還嫌棄擔心不乾淨,可吃了一口,好吃到心裡放煙花。她記得她當時麵上不顯,隻揚起下巴勉勉強強說了句“還行”,林亦揚嗤笑一聲,好像早就看破了她的口是心非。
早知道林亦揚會走,她那時候就說好吃了,誇他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是啊,她好像還沒好好誇過林亦揚,每次和他見麵,都是唇槍舌戰,不是埋怨就是鄙夷,橫豎都要噎他幾句心裡才舒坦。
周依婧靠著牆壁蹲下,這個弄堂除了平常賣雞蛋漢堡的時候人多些,其他時候幾乎都沒什麼人。
在這個沒有人的角落,周依婧終於沒忍住放聲大哭。
她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在離她遠去,林亦揚要走,為什麼不和她說一聲,看病為什麼不和她說,說不定她還能幫上忙呢?她有錢,再不濟,還可以找她爸去幫忙安排一個好的醫生,為什麼不和她說一聲就走?他爺爺病了這麼久,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林亦揚根本就沒有把她當朋友!
周依婧紅著眼哽咽,雙手抱住膝蓋終於哭出聲。
“嘬嘬。”周依婧埋頭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流裡流氣地還對她吹了個口哨,“這不是林亦揚那小子的小女朋友嗎?”
她聞聲抬起頭,就看到三個人走過來,圍住了她。
正好是當初她給錢讓去欺負宋冬的那群人!
周依婧心咯噔一跳,仰頭問他們:“你們要乾什麼?”
“我們?”三個人互相看了眼,猥瑣地笑起來,“當然是看你可憐,蹲在這裡哭,來幫助你啊。”
“你應該還記得我們吧?”其中為首的黃毛頭發已經長長,黃色部分垂到眼睛,頂上是長出的黑發,看來,綠豆眼染了一頭紅發,唇釘男脖子上多了個紋身,他們笑嘻嘻盯著周依婧,肯定的語氣。
周依婧當然記得,雖然自從上次過後沒有再和他們聯係,可就是那唯一一次她找人欺負宋冬,害得她一直承受心理折磨至今。
“我現在沒有忙要你們幫了。”周依婧咬唇,站起來時因為速度太快而眼前一黑,黃毛男伸手牽住她的手腕,“妹妹小心點啊,怎麼還暈了呢?哥哥們還有忙要找你幫呢。”
“什麼?”周依婧飛快甩開手,心裡泛起一陣惡心,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哥哥們好久沒玩女學生了,陪哥哥們玩玩唄?”綠豆眼賊兮兮地笑起來。
唇釘男笑著錘他一下:“你收斂點,彆把我們妹妹嚇壞了。”
周依婧整個人從腳底升起一股惡寒,胃部抽搐翻湧,她抓著牆,指甲裡嵌入汙泥,她強裝鎮定地說:“我錢包裡有一千塊錢,都給你們,還有我的項鏈,價值兩萬塊,也都給你們。我的發卡價值五千,書包兩千。”
“隻要,隻要你們能放我走,這些都給你們。”
幾個人知道周依婧有錢,卻沒想到她這麼有錢,互相看了幾眼,眼色變了又變,卻是超出周依婧的預料,更加貪婪地看向她。
“妹妹,錢呢我們要,你呢,哥哥們也要。”幾個人大笑起來,扭頭四處看看,這條巷子空無人煙,又彎彎繞繞,平常根本不會有人往這兒走,“你那麼體貼地給哥哥們找了個好地方,哥哥們當然不舍得辜負你的心意啊。”
周依婧腿都在不自覺打顫,想到當初在台球館見到他們時他們對林亦揚又怕又敬的樣子,惡狠狠地開口:“你們這麼欺負我,林亦揚知道,不會放過你們的!”
以前三人聽到林亦揚的名字還會變變臉色,可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反而大笑起來。
“一個林亦揚而已,他早就帶著他那半死不活的老爺子坐火車走了,你就是喊破喉嚨他都聽不到。”唇釘男嗤笑一聲。
綠豆眼接著說:“是啊,而且就算他來了,我們也不怕,我們現在可是在仇哥手底下做事。”
說到這兒,黃毛忽然陰惻惻地笑起來,那令人不適的目光把周依婧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對旁邊兩人開口說:“我聽說仇哥也喜歡玩女人,你們說,等我們享受完,把她送去給仇哥怎麼樣?”
“仇哥不是最近想拍點片嗎?找這個學生妹,家裡又有錢,仇哥拿著那片子,還能狠狠敲她家人一筆。”
綠豆眼和唇釘男聽到黃毛的提議,眼裡都劃過一抹亮光,是個好主意,到時候仇哥更器重他們,那他們三人也就輝煌騰達了。
“林亦揚是真會找女人,一找就找了個有錢又正點的。”
周依婧聽著他們的話,隻覺得心底深處湧出一股惡寒,她想跑,可三個人就這樣將她圍住,她唯一的倚靠隻有背後那一麵長著青苔的牆。
指甲在掌心一掐,周依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們說的那些她都無暇顧及,隻是看準他們鬆懈的時機慌張地大喊一聲:“警察叔叔救命!”
在三人向另一側看去的時候抓住機會往外跑,可周依婧剛邁出兩步,頭皮劇痛,肩背傳來一陣拉力,她狠狠摔倒在地,手掌心磨破皮,石頭摩擦傷口,火辣地疼。
周依婧心裡害怕到了極點,開口大喊:“救命!救命!”
“救救——”呼救還沒喊完,啪啪兩個巴掌就先把她打蒙了,這下不隻是手疼,連臉上都是一陣火辣滾燙。
周依婧聲嘶力竭顧不得疼痛還想喊,可沒多久嘴裡就被塞入了一團布,是黃毛外麵穿著的花襯衫,混著汗臭的衣服就這樣塞到她嘴裡,多出來的布料繞到腦後打了個結。她的手早在剛剛逃跑的時候就被桎梏住。
害怕像螞蟻一樣侵蝕著周依婧的肺腑,麵前三個人圍住她,像是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他們抓起她的頭發甩下兩個巴掌,周依婧這下已經感覺不到疼了,隻覺得頭暈目眩,耳朵邊是嗡嗡的聲音。
“還敢跑?你以為你跑得掉嗎?”三個人的聲音如惡魔低語,三雙手又開始撫摸周依婧的臉蛋,如同有情人親昵的愛撫,“瞧瞧,如果剛剛你不亂跑的話,臉上就不會多出這幾個巴掌印了。”
“那麼白的小臉蛋,現在紅彤彤的,哥哥們心疼死了呢。”唇釘男伸出手指從周依婧的額頭開始順著臉頰一點點往下滑。
周依婧害怕到渾身顫抖,她大喊,可聲音全都被布料吸收,手被抓著,腿隻能在打滑的地麵用力蹬,潔白的板鞋此時沾滿汙泥。
周依婧怒目圓睜瞪著他們,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滑下來,雨水一滴滴落下來,打在臉上身上,和眼淚混在一起。
“喲,還瞪我們呢?”綠豆眼卻笑得更大聲了,“還是有點脾氣的好,帶勁。”
黃毛準備和兩人一起將她抬到他們的小房子裡去,借著這邊沒人的弄堂小巷,去他們的出租屋方便,他昵了周依婧一眼,陰險地笑說:“到時候給她喂點好東西,再大的脾氣都得跪在我們腿下百依百順。”
綠豆眼越想越興奮,嘿嘿一笑說:“都把我說|硬|了,等著,小妹妹還沒吃飯吧?過會兒三個哥哥們一起,保證喂你吃到爽。”
周依婧眼裡嘩啦啦流,翻江倒胃惡心想吐,她偏頭想要躲開綠豆眼伸向她的手,透過唇釘男頭和肩之間的縫隙,看到巷子更裡麵的轉角處,出現了一把天藍色的傘——
她的瞳孔瞬間睜大!
*
周六下課的鈴聲一響,宋冬蓋上筆蓋,將沒寫完的題收到書包,就聽到溫茉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宋冬,幫個忙,記得去那家書店幫我找找那本詩集。”溫茉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微微蹙眉說,“我看這天要下雨,那家書店老板在雨天總是喜歡提早關門,我猜他今天營業到五點半。這本詩集已經絕版了,我就看到他那兒有,上周我錢沒帶夠,等再去的時候他已經關門了。”
宋冬聽說過那家書店,老板還是半個收藏家,經常會淘到絕版的書,不過每天最晚七點雷打不動就關門,遇到下雨天還會提早關門。
溫茉不好意思地說:“我爸媽今天要帶我回老家給我爺爺過生日,明天他們直接把我送回學校,中間根本沒有時間買,隻能麻煩你了。”
這件事前兩天溫茉就拜托宋冬了,怕宋冬忘了,她在臨走前特意提醒一下。
宋冬搖搖頭,輕笑著安撫:“這有什麼的,你幫了我那麼多,買個書而已,不是多大的事。”
“不過我得吃過飯再幫你去買,我媽還在等著我吃飯呢。”
“沒問題,今天要是過了五點半,你就彆去了,下雨天老板說不定早就關門了。”
“好。”宋冬點點頭。
任宥今天被許良叫去討論關於數學競賽的事,早早就和宋冬說讓她先走不用等他。
宋冬收拾完東西坐著公交去了菜場。
到菜場吃過飯,江晴拿著幾袋糕點和一些水果給送動過:“小冬,過兩天就是清明節,攤上生意多媽媽走不開,趁今天你去趟寺廟看看你外婆,等之後媽媽再帶你回外公那裡吃飯。”
經江晴這麼一提醒,宋冬才意識到已經快要清明節,在學校的日子如沙子流過掌心一般快,她確實也好就沒去看外婆了,便伸手接過說好。
現在時間還早,她先去看了外婆,再去書店幫溫茉買書,應該不會差太多時間。
宋冬將書包放在江晴那兒,口袋裡裝好錢提著東西就往寺廟走。
外麵的隻下起了斜斜細雨,宋冬校服裡穿著衛衣,這點細雨用不著打傘,戴起衛衣帽子將傘掛在手腕,兩手提著東西加快步子。
到寺廟的下一秒,雨下得大了些,劈裡啪啦落下來。
宋冬小心翼翼將東西放到貢台,垂眸閉眼雙手合十,在心裡默默說話。
外婆,我來看你了。
好像好久沒來了,上一次還是開學前。
媽媽的狀態在一點點變好,雖然又多了兩三個債務,但媽媽說,大概還有二十萬,她花個兩三年掙掙,就能還清了,之後哪怕爸爸再賭博,也和我們沒有關係了。
不過,我前段時間,悄悄聽媽媽打電話的時候說,爸爸一直在跟的項目黃了,他不僅沒賺到錢,還虧了一大筆進去。聽說他一蹶不振,整天賴在家裡,然後每天晚上都出去看人打牌,好像還在賭,奶奶跪下去找人借錢給爸爸還債,但管不住爸爸,到街上找了份清潔工的工作開始賺錢還債。
這也算是惡有惡報吧,爸爸和媽媽在結婚期間的債應該已經沒有了,現在他欠下新的債也沒有關係了,我和媽媽會越來越好,媽媽前段時間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