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舉重若輕(2 / 2)

一名身穿白鷳補子的青袍五品文官,站在碼頭臨時搭建起來的高台上,滿麵慈祥和善的朝台下被衙役們聚攏過來的一眾驚惶下力漢拱手作揖:“官府得查汴河水匪海河幫,魚肉兩岸父老、欺淩過往客商,累累惡行、罄竹難書!”

“時逢禦駕親軍繡衣衛上官途徑吾宿州,官府特請諸位繡衣衛上官出手剿匪,一夜定汴河……”

“……水匪,任何時候都是要剿的,不剿不行……”

“……沒有水匪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繡衣衛上官們來了,咱宿州的青天就有了……”

“……經官府與諸位繡衣衛上官多番切商,決意將昨夜查抄海河幫所得六千兩紋銀贓物,衝作善款,於此間開辦善堂,每日施小米稠粥三百斤,直至善款消耗殆儘!”

“官府會妥善監督善款的用度,必不有絲毫錯漏,請諸位父老鄉親鈞鑒!”

聲嘶力竭、抑揚頓挫的演講,說得感人肺腑、催人尿下。

隻可惜高台下的下力漢與過往商客們,人人眼神中都閃爍著滑稽之色……懸掛著繡衣衛旌旗的船隊,還擱河上飄著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他們能不知道?

那廂,楊戈立在船頭,眺望著高台上那個清瘦儒雅、滿麵和善的演員,“嘖嘖嘖”的感歎道:“你看那老貨,能看出他是個收黑錢的貪官兒嗎?”

方恪笑著接口道:“大人,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呐!”

“忠孝信悌禮義廉恥,掛在嘴邊、踩在腳底。”

楊戈轉身,低低的罵道:“還他媽有臉自詡讀書人?讀的哪門子的書、做的哪門子的人?”

方恪眼皮子一抖,連忙低下頭裝聾作啞,又不敢答話了。

“傳令下去,開船上路!”

楊戈也知道這些話不能說,隻能強行忍住吐槽的欲望,朝方恪揮手道:“眼不見心不煩!”

方恪領命,匆匆退下。

不一會兒,上右所八條萬擔船就高揚繡衣衛旌旗,順風南下。

而那廂仍在喋喋不休做親民狀的五品官兒,一見繡衣衛船隊離港,前一秒還仁慈和善的老臉瞬間就垮了下來,麵色陰沉的一甩大袖、下台就走。

他紆尊降貴、不辭辛勞來碼頭演講這麼久,當然不是演給這些泥腿子看的。

正主兒都走了,他當然不會再多留。

至於這些泥腿子怎麼看他?

他管他們去死!

……

“就不該放這廝出路亭!”

三日後,京城北鎮撫司。

沈伐看著手裡剛剛送到的密信,氣得直拍堂案。

送信的力士揖在堂下,既不知道自家鎮撫使說的是誰、也沒有接話的膽子。

沈伐放下手裡的密信,焦頭爛額的揮手屏退堂下的力士,而後起身焦灼的在堂上來回踱步。

楊戈去辦長風幫,是提前給他打過招呼的。

他出於和劉掌櫃同樣的心理,也答應得很爽快。

都覺得,楊戈這個宅男肯多出去走走,是好事兒……

可誰能想到,那個宅男竟然不是個窩裡橫,而是哪兒橫!

那長風幫還沒見著影兒呢,竟然半道上又捅了連環塢那個馬蜂窩!

他就不想想……

長風幫能在江左水路立足,是因為勾結官府。

而連環塢未曾勾結官府,又憑什麼能在江淮水路立足嗎?

連他當年督查江左稅務時撞上連環塢,都主動退了一步。

那廝倒好,因為這麼點微末小事,就一刀剁了連環塢一根手指。

連環塢能善罷甘休?

沈伐一連想了好多辦法,都沒覺得鞭長莫及。

隻得轉身一屁股,重重的坐到了椅子上,頭疼的揉著太陽穴自言自語道:“完了,那廝這回是真要歸真了!”

再沒有人,比他更懂楊戈的武道天賦和練武進度。

若是以前,楊戈能圓滿的煉精化氣、返璞歸真,他自然是高興都來不及。

可眼下……

他隻怕自己收拾爛攤子的能力,跟不上那廝闖禍的進度!

氣海境都能把禍闖到金鑾殿上。

歸真境了還得了?

“那頭老水鬼為求打通天地二橋,都六年沒有露頭了,隻要那條死蛇不掀了他連環塢,應該還會繼續潛下去。”

“老水鬼不露頭,小水鬼再年少氣盛,也頂多隻能支使得動外圍的七個塢主。”

“七個氣海境的庸手,應當奈何不了那條死蛇才對。”

“不對,右護法‘八臂羅漢’董平,歸真日久,已有脫離連環塢以己立之心,那廝不會趁著老水鬼沒在,借此機會脫離連環塢吧?”

“不好說,小水鬼是年少氣盛,但根據他過往的行事之風來看,倒也不是個蠢人,不會這麼輕易就給董平脫離連環塢的機會……”

捋清楚頭緒的沈伐,抓起案頭上的紙筆就奮筆疾書:“來人……”

就在沈伐這廂絞儘腦汁、焦頭爛額的時候。

楊戈那廂,正一臉懵逼的看著江麵上擋住己方船隊去路的一條小船。

船是無蓬的小舢板。

小舢板上七條頭戴鬥笠的烏衣漢子劃槳。

一名星目劍眉、白衣勝雪年輕公子哥,長身立在船頭,怡然自得的吹著簫。

而且吹得的確還不賴……

楊戈盯著那公子哥看了一會,忽然蹭蹭蹭的跑到甲板邊上,雙手合攏作喇叭狀:“哎……你好騷啊!”

悠揚的簫聲,戛然而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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