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更(1 / 2)

冬桃回來的時候, 宋樂儀剛用花汁淨了麵,一邊拿帕子擦著臉一邊裝作隨意道:“豫王爺在做什麼?”

“奴婢沒有見到豫王爺。”

冬桃圓圓的小臉上神色猶豫:“棋譜被福安公公接了過去, 說是…王爺已經睡了。”

宋樂儀動作一頓:“睡了?”

小姑娘抿了唇,烏黑的眼裡閃過猶疑不信, 又問:“可曾親眼見到?”

冬桃搖頭:“沒有,奴婢連宮門都沒進去。”

宋樂儀沉默了一瞬, 手指不自覺的壓緊了帕子, 他是現在還沒回來……還是真的睡了?

她微微低頭, 烏鴉鴉的發絲垂下遮住了她的大半神色, 在晃動的光影中有些沉冷。

冬桃悄悄抬了眼, 瞧見小郡主似乎臉色不太好,心下一凜,忙慌張道:“福安公公說等明日王爺起床,一定馬上把郡主的話轉達給王爺!”

見她慌張, 宋樂儀驀地回了神, 抿唇笑了笑, 神色又柔和下來, 長長的睫羽忽閃了兩下,她又將手放回了銅盆, 似是要重新淨一遍。

“你可見到了福安和福壽在乾什麼?”

這麼一問, 冬桃臉色白了一瞬,又想起那個麵白如紙唇紅如血的福安公公披散頭發給她開門的模樣。

那時嚇得她驚叫出聲,險些昏厥。

冬桃很快的斂了情緒,回道:“奴婢隻瞧見了福安公公, 未見福壽公公的身影,應該也是已經睡下了。”

小丫頭很機靈,又補充道:“奴婢在門口瞧著,毓慶宮確實燈火已熄,福安公公來開門時,身上的衣服不整,想來是被奴婢擾醒,從床榻上起身,匆匆來開門的。”

聞言,宋樂儀稍稍放下心,毓慶宮宮人一切如常的話那趙徹一定無事,或許是他回宮時見天色已晚,就沒來尋她。

如此一想,便寬心了不少,小姑娘把手從銅盆裡撈出來,重新擦乾:“都退下安置吧。”

……

第二天是休學日,宋樂儀難得不用早起去明心堂上課,但是卻早早醒了,她盯著頭頂的紗幔發怔,愈發覺得不安。

如此想著,小姑娘一骨碌從床上爬起,梳洗打扮一番便去正殿陪著太後用膳。

“嬌嬌竟然早起了。”太後見到她時一臉驚訝,停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動作,笑著打趣道,“這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少見。”

小姑娘也不羞,直接伸手挽了太後的胳膊,嬌聲道:“姨母怎麼又打趣我,夷安來陪您用膳還不好嘛。”

說著那邊青書與墨書已經布好了菜,宋樂儀挽著太後一同過去。

一切似乎與往常沒什麼不一樣,宋樂儀幾次欲言又止,都生生壓了下去。

夾菜時,她偷偷瞧了好幾眼太後,見太後神情溫和平靜,似乎一點也沒察覺什麼不妥,這讓宋樂儀忽然覺得,或許是她多思了。

用過早膳,時辰還早,宋樂儀想著趙徹或許一會兒才能來,便去坐秋千,蕩了好一會兒。

左等右等,直到巳時已過,都沒能等到趙徹的身影,她皺著眉,又遣冬桃去了一趟毓慶宮,得到的消息卻是豫王爺晨起便出宮了。

聽到這個消息,她還哪裡不明白,昨夜趙徹根本就沒有回宮!

雖然記憶中趙徹這個時候並未出什麼事兒,宋樂儀仍然忍不住擔憂起來,正著急的時候,忽然在瞥見了福壽公公的身影。

他手裡揣著一封信,直往正殿而去,宋樂儀眨了眨眼,跳下秋千,提著裙小跑追上,也跟著進去了。

在太後那裡,她看到了趙徹親手所書了一封信,大概是說他和蘇易一早去了郊外踏青,若是行程耽擱,晚上未歸,還請母後莫要擔心。

看到這裡,宋樂儀鬆了口氣,但有隱隱覺得不太對勁,也沒來得及深思,就沒鋪天蓋地的不開心給淹沒了,小姑娘垂著眼睫咬著唇,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他為什麼不遣人也同她說一聲?

見太後與夷安郡主皆信了,福壽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笑著退下了。

太後將信紙折好重新裝了回去,抬眼間便瞧見宋樂儀厭厭的神情,她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以為這孩子也想出宮踏青了。

心裡如此想著,太後便敲定心思,等過兩日就知會武安侯府一聲,讓武安侯把夷安接回去小住幾天,也省的她待在這深宮煩悶。

晌午剛過,外麵便轟隆隆的響起了驚雷,天色倏地暗了下來,一陣狂風吹過,似乎要有一場大暴雨。

宋樂儀懶洋洋的窩在小榻上,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壽安宮的玉蘭花紛紛零落,一霎間紫紅粉白交相紛舞,甚是好看。

她卻心思煩亂,想著趙徹會不會被淋成落湯雞,如此一想,小姑娘又小聲嘟囔了一句:活該。

*

一黑衣少年推開毓慶宮的宮門,大步走了進去,他渾身濕透了,有幾縷頭發貼在臉頰上,好生狼狽。

如今已經過了夏至,天氣逐漸炎熱,身上穿的都是輕薄的衣料,狂風驟雨間愈發讓人覺得寒冷。

福壽驚訝:“王爺?”瞧見他濕透的模樣,又忙道:“王爺快把這濕衣服換下來,奴才這就給您去燒上熱水,去泡上一泡,省的著涼。”

趙徹的心情似乎不錯,他“嗯”了一聲,往裡屋走去,在青石板的地麵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他正伸手去解勾帶,忽然瞥見那四平八穩的臥在小桌上的兔子燈,神色驀地一僵,紙糊的兔子正憨態可掬地咧嘴笑,落在趙徹眼中,不亞於嘲笑。

宋樂儀……

“福安!”趙徹當即朝外間大喊了一聲,小太監應聲,捧著一本棋譜走了進來,他雙手舉著奉上:“王爺,這是夷安郡主昨夜命人送來的棋譜,說是精妙奇奧,想與王爺一同探討。”

……

這哪裡是想同他探討棋譜,分明是在暗示他去送兔子燈的!

趙徹悟了宋樂儀的意思,愈發覺得心間不妙。

漆黑的眼底閃過懊惱,正要伸指接過那本書,忽然瞥見手上的水跡,又將手縮了回去:“放那吧。”

他指了指旁邊的小桌。

福安放下棋譜,又道:“早晨時郡主又派人來過一次,福壽將您先前寫好的那封信送去了壽安宮,太後與郡主皆信了。”

趙徹:“……”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頭,頓時覺得有些頭疼,現在用頭發絲想都知道,那小姑娘一定生氣了。

如此想著,趙徹忽然一眼瞥到了自己身上,他眸光微閃,將解了一半的玉鉤帶重新扣了回去,勾著唇角笑了一下,沉聲吩咐:“把那盞兔子燈用油紙包起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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