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二+三更(1 / 2)

轉眼到了宣和二年的六月初一。

這一天是宋樂儀與趙元敏相約一同去聽戲的日子, 風清日朗,梨園也早早就安置妥當。

太後禮佛, 深居簡出,自是不會出席的, 其他三位太妃也沒有興致湊個熱鬨。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後宮也是這個理兒。如今調度後宮的是成安帝的後妃, 她們作為先帝妃嬪, 自然不會去搶了她們的風頭。

趙元敏絞著手指, 神色有些不安:“夷安, 我有點擔心。”

她知道皇兄的那些妃嬪都出自名門, 一貫瞧不上她的身份,又心生膽怯了,隱隱有些後悔那日草率的答應了夷安。

“擔心什麼”宋樂儀勾了勾她的手指,朝她甜甜一笑, 眼神鼓勵:“我們隻是去聽戲, 還能攔著不讓我們聽不成。”

……

梨園戲宴安排在中午, 倆人看著時辰還早, 又頗為隆重的妝扮一番。

宋樂儀著了一身明豔的大紅,襯得皮膚更加瑩白, 頭上挽的簡單的雙垂髻, 隻簪了幾朵珠花,俏生生不可方物。

趙元敏平日素來低調,鮮少穿明豔的顏色,但出席戲宴也不好太過樸素, 便穿了一身嬌黃色的衣裙,與一雙柔和純淨的淺琥珀色眼眸相得益彰,愈發嬌憨靈動。

兩個小姑娘手挽手著走著,身後有宮人撐著傘遮陽,一路上歡聲笑語,慢悠悠的朝梨園而去。

梨園在太液池的東南麵,地勢開闊,彆殿交錯,中間是一處極為寬闊的廣場。

廣場中央有三尺高的戲台,三麵環繞柱廊,柱廊外有垂垂楊柳,柱廊內寬敞雅致,可安置桌凳,供人宴飲聽戲。

兩人到的時候,參加梨園戲宴的人基本到齊了,宋樂儀抬眼,略微一掃,美人如雲,眼花繚亂。

新帝登基一年多,尚未選過秀,如今後宮的妃嬪皆是東宮的老人,六七個人而已,不是很多。

忽然,宋樂儀的眼神凝住,她看見了坐在柱廊正中央的端陽太公主,還有坐在她身旁的趙妙。

宋樂儀蹙眉,端陽怎麼進宮了?

又瞧見端陽身上穿的鎮國公主冠服,她心下了然,如此盛裝,不是太後召見便是皇帝召見,她剛從壽安宮出來,那想來是皇帝召見了。

如今後宮位分最高的是林惠妃與陸麗妃,她們二人分坐在端陽兩側,再往兩邊是其餘妃嬪們按照品階依次排開。

宋樂儀與趙元敏一同過去,十分得體的行了禮: “太公主安,惠妃娘娘、麗妃娘娘安。”

麗妃交手回了禮,嬌嬌笑了下:“夷安與敬和這倆小姑娘,越長越嬌俏了呢。”

惠妃懷裡抱著三歲大的小公主,不鹹不淡道:“是啊。”

端陽太公主伸手,朝趙元敏招了招:“敬和,過來,讓姑母瞧一瞧。”恍若沒有看見宋樂儀一般,直接無視了她。

宋樂儀也不尷尬,神態自然的抿唇笑了下。

突如其來的親切讓趙元敏有些不知所措,她隻躊躇片刻,便乖巧的上前去。

端陽伸手輕輕撫了撫趙元敏的肩膀,又拉著她轉了一個圈,冰涼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激的小姑娘一個冷顫。

見她這幅模樣,端陽輕笑了下,眉眼依稀可見風流態:“敬和這模樣和你母親一般標致。”

本是誇讚之話,可是從端陽嘴裡說出來,卻全然變了個意味,果不其然,她接著又道:“這般模樣,本殿看了亦覺心動不已,難怪當年皇兄把持不住。”

話語荒唐,著實不是一個長輩應該說的話。

眾妃嬪察覺氣氛不對,紛紛閉口不言,惠妃嘬了一口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麗妃則端著一副笑意,恍若不覺。

宋樂儀神色冷了下來,她相約敏敏前來聽戲,可不是帶她來受人羞辱來的。

趙元敏再遲鈍,此時也聽出了端陽言語間的鄙夷,表情有些僵硬,母妃的教誨懸在心間,而麵前之人她又惹不起。

寬敞的大袖之下,拳頭緊握,小姑娘乾巴巴的說了一句:“太公主謬讚了。”

忽然,一道紅色的身影上前一步,握住趙元敏的手,將她拉了回來,宋樂儀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以示安慰。

緊接著,宋樂儀不疾不徐的往前一站,笑意吟吟的插嘴:“太公主此言差矣,夷安曾聽姨母說,先帝在時,常常誇讚靜太妃淑慎敏慧,品性更勝容貌,天下女子鮮有能及,想來淑太妃能得帝心,也是如此緣故。”

一句聽姨母所言,就堵了眾人的嘴,先帝已經駕崩,縱使知道她說的說假的,難道還能親自去問太後不成?

端陽看著空空的掌心,淡淡的笑了下,伸手斂了斂袖口,語氣不辯喜怒:“皇嫂真是將夷安郡主教導的愈發伶牙俐齒。”

言語之中的諷刺意味甚是明顯,宋樂儀卻作一副不懂的模樣,矜持一笑:“殿下謬讚了。”

聞言,端陽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轉頭對林惠妃道:“濃而不苦,香而不澀,果真是上好的片茶。”

一時間,梨園的氣氛稍顯詭異,惠妃笑道:“能得殿下喜歡,是此茶的榮幸,等戲宴結束,我差人送到您府上去。”

說完,她又轉頭看向宋樂儀,儼然一副訓斥的口吻:“夷安郡主,如此妄議長輩,可是大為不妥。”

宋樂儀勾著唇角,軟軟的笑了一下,沒有馬上搭話,而是隨意抬了抬明紅的大袖,露出一雙纖纖玉手。

冬桃見狀,十分有眼色的搬了一個椅子,宋樂儀提著衣擺坐下,方才似笑非笑的看向林惠妃:“按照惠妃娘娘這個理,那太公主豈不是非議太妃?還是說惠妃娘娘覺得是太後疏於教導,方才教的夷安不知禮數?”

句句逼問,針鋒相對間,一點情麵都不給林惠妃留。

霎時間,眾妃嬪皆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心裡卻是在偷笑,十分喜聞樂見地看見惠妃吃癟,就連端陽太公主都是微微笑了一下,表情微妙,閉口不言。

“本宮沒有這個意思。”林惠妃臉色瞬間變得難堪,宋樂儀圓場似的笑了笑,“那是夷安誤會了。”

麗妃捂著帕子淺笑了下,忽然覺得這夷安郡主當真有趣兒的緊,要她說,這林娉婷就是個榆木腦袋,這端陽惹不得,太後就惹得了?

趙元敏在宋樂儀身旁坐下,兩個小姑娘相視一笑,心情頓好。

“戲就要開始了。”

麗妃嬌嬌一笑,對著一旁女官道:“蝶袖,還不快將夷安與敬和前的小桌擺上瓜果點心。”

不得不說麗妃比惠妃做事周到,至少場麵上絕不給任何人難堪,夷安與敬和桌上擺著可口的點心茶水,仔細一看,竟然是二人喜好的口味。

宋樂儀低頭淡啜了一口茶,忽然感覺如芒在背,身後似有什麼死死地盯著她。

……

戲曲剛剛開場。

忽然響起太監尖細的聲音:“玉昭儀到——”

眾人抬眼,隻見不遠處一女子步履姍姍而來,一身青藍色的曳地長裙襯身子輕盈,氣質不凡,令人驚豔,待走近細看,才發現那女子的五官算不得多麼驚豔。

但她的一雙眼睛卻是溫柔至極,最惹眼的當屬一身雪白的肌膚。

“妾身見過太公主、敬和長公主、安平公主、夷安郡主”玉昭儀挨個行了福禮,禮節絲毫不差,這才接著道,“見過惠妃姐姐、麗妃姐姐。”

這麼喊是按品階來的,順序也無差,惠妃逗弄小公主的手有一瞬頓住,隨即恢複正常,表情繃的很嚴肅。

麗妃嬌媚的臉蛋在看到玉昭儀的那一瞬便冷了下來,忍不住出言諷刺:“這戲都開場了,妹妹才姍姍來遲,可叫大家好等啊。”

“是妹妹的不是”玉昭儀語氣誠摯,柔柔一笑,再次行了個禮,“昨夜睡得太晚,今晨險些起不來,還望諸位姐姐勿怪。”

這一句話,將在場妃嬪都拉了仇恨。誰人不知皇帝昨夜休息在了玉昭儀的披香殿?

宋樂儀也忍不住感慨,這玉昭儀當真是最會戳人心窩,她的手轉著茶杯走了一圈,睫羽垂著遮擋住了她的神色。

說來這玉昭儀也是個角色,她本名淩燕兒,本是宮內舞伎,三年前憑著中秋家宴上的一曲舞蹈,生生入了當時太子趙景的青眼,一舉封為太子良媛。

後來趙景登基,這淩燕兒又封了婕妤,封號為玉,後來誕下皇二女趙靈瑤之後,便進了昭儀。

這四年來,可謂是榮寵不斷。

麗妃咬著牙又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妹妹操勞,該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才是,還來聽什麼勞什子戲。”

玉昭儀溫聲道:“姐姐說的是,妾身受教了。”

麗妃瞪著眼睛彆過頭,不想再看淩燕兒那張嘴臉,相比之下下惠妃則平靜多了,她先是朝端陽賠笑了下:“是本宮管教無方,讓殿下見笑了。”

又轉頭朝玉昭儀冷斥:“太公主麵前豈容你放肆!來人!,玉昭儀言行嬌縱,著令其……”

話未說完,便被端陽打斷了:“無妨。”她抬著頗冷的眼神看了林惠妃一眼,隨意擺了擺手,似是不耐煩,“玉昭儀快些落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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