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1 / 2)

胡太醫這一聲咳, 趙徹被驚的手掌頓時一顫,莫名的心虛之下一抹紅雲悄悄地爬上了耳尖。

好在他一向臉皮厚如山, 須臾間便斂了心神,將心虛拋之腦後, 表情十分自然的鬆了手,轉而去扶宋樂儀的肩, 語氣鎮定——

“表妹, 先讓胡太醫把脈。”

說話時, 他語氣正經的不得了, 一邊下意識低了頭, 看向肩側一頭烏黑如緞的青絲,一邊輕扶著她肩膀,幫她緩慢地坐直起身體。

眼前的小姑娘的頭發披散著,此時的細眉微蹙, 墨玉般的眼睛水霧朦朦, 襯得整張小臉更加脆弱蒼白。

但總算有了幾分精神氣兒。

趙徹抿了唇, 正欲說話, 隻見宋樂儀一雙烏黑的眼睛茫然的動了動,語氣遲疑:“你說什麼?”

“先讓太醫給你把脈。”

趙徹溫聲, 又重複了一遍, 他伸出一隻手抹去她臉蛋上餘下的淚痕,又見她雙手還扣在他的腰背之上未鬆,以為她是不想鬆手。

於是他微微俯身,在她耳畔低語著哄人:“等晚上再給你抱。”

然後他轉頭揚聲喊道:“胡太醫。”

這回宋樂儀聽清了, 然而她的注意力卻不在後半句,而在前半句的“先讓太醫給你把脈”上。

她驀地一慌,忙鬆了一隻手探向小腹處,又低頭看去,直到感受那裡平坦一片,什麼傷痕都沒有,才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

“可是哪裡不舒服?”留意到她的動作,趙徹原本稍溫和的聲音又染上了幾絲緊張與急切。

說著,就要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肚子,剛懸到半空,就看到宋樂儀搖了搖頭,趙徹這才把手收回。

燈光恍恍,垂下的雲鬢壓住了她的大半神色,聲若蚊呐,輕的仿佛和沒說似的。

“我好像被人捅了一劍。”

離她遠些的人什麼都聽不清,但離她最近的趙徹卻是聽清了,他呼吸一窒,眼底掠過一絲陰霾,語氣微沉道:“不要胡言。”

此時恰好胡太醫已經走到了兩人身旁,他躬身請脈:“郡主,微臣為您把脈。”

宋樂儀這才反應過來,她偏了偏頭,朝胡太醫望去,緊接著視線又越過他,掃向站在門口處的諸位宮人。

她們此時都深深的埋下了頭,一副不敢看的模樣。宋樂儀木木地收回視線,隻見她的一隻手還鬆鬆垮垮的搭在趙徹腰上。

手指動了動,似乎輕觸到了一塊軟肉。

宋樂儀的眼睫微閃,沒有血色的唇翕動,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又過了許久,直到夜間的記憶全部湧上心頭,才終於悟了是怎麼回事兒。

小姑娘的臉色驀地一紅,手忙腳亂的收了手,忙將手腕遞向胡太醫。

“胡太醫請罷。”

她的聲音強作鎮定,仔細聽來卻仍然是微微顫著,似乎是想隱藏慌張窘迫之感。與此同時,趙徹已經起身立在了床邊,給胡太醫讓了位置。

相較之下,他的表情坦然多了。

胡太醫坐在床前,一手摸脈,一手撫著胡須,感受到郡主身體恢複的不錯,心裡愈發對自己研製的解毒丸滿意。

“郡主如今可還覺那裡不適?”

宋樂儀搖頭。

胡太醫滿意的點頭,又不疾不徐的囑咐道:“這幾日郡主飲食要清淡易克化,不要貪涼,多休息,再按照藥方一連喝上半個月的藥調理身體即可。”

……

屋室內隻點了兩盞燭燈,十分昏暗,空蕩又孤寂,太後小憩了沒一會兒便醒了,踱步到窗前。

窗外的天色一片黑黃,陰沉沉的樣子正如太後的心情一般無二,方才有宮人來報,說是鎮國公主府的公子采玄跌下台階,意外暴斃,又說府內意外走水,連著燒了數間房,濃煙滾滾,大火直到傍晚才熄滅。

先前她隻是懷疑下毒之事與端陽和趙妙有關,如今卻幾乎是十分肯定了,如此乾脆利落的動作,確實是端陽的手筆。

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太後扶著窗欞,手指緊緊的捏著,她一直顧念著端陽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姊妹,一忍再忍之下,卻不想竟釀造了如今的局麵!

早在端陽自蜀國歸來之日,她就應該狠下心了斷了她的,何止是她一人,還有那些蟄伏在宮裡陰暗處的魑魅魍魎!

太後的眼神愈來愈冷,眼底有翻湧的殺意,佛珠夾在她手掌與窗欞間,在手心上壓下一道道紅痕,她吃齋念佛十五載,不過是想求孩子們一生安康而已。

隻可惜佛祖攔不住人心險惡。

這些年端陽在京中結黨營私,她不是不知,隻是水至清則無魚,廟堂亦是這個理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可是,端陽不知足啊……

“青書。”

太後輕輕喊了一聲,她垂著眉眼,神情悲涼,恍惚可見當年閨中女兒的模樣,似是問青書又似是問自己,“陛下會理解我的苦衷吧……”

青書神情微微慟然,她知道,太後言語中的陛下非成安帝,而是先帝。

“陛下一定會的。”青書伸手扶住太後的胳膊,柔聲勸慰,“太後莫要多想,善惡皆是因果。”

正當氣氛凝重感傷之時,外麵突然小跑進來一個宮人,她氣喘籲籲道:“太後,郡主醒了!”

太後聞言,神色驀地歡喜,凝在臉上一天一夜的鬱色終於散去。

……

屋室裡,太後摟著夷安,一口一個心肝,不一會兒便眼淚婆娑,歇下那一身氣勢,與先前冷硬的模樣判若兩人。

宋樂儀乖巧的靠在太後懷裡,有些貪婪的她的懷抱,聲音軟軟的:“姨母,夷安沒事,您彆擔心了。”

雖說早已經曆過一次生死,如今卻是又從鬼門關走一趟,正是眷戀人的時候。

隻是太後到底年齡已高,這一番折騰下來身體精神憔悴了不少,宋樂儀擔憂太後的身體,便戀戀不舍的鬆開了懷抱:“姨母,夜已經深了,您去休息吧,我這裡有孫姑姑守著,沒事的。”

“姨母知道,知道。” 太後撫摸著宋樂儀的發絲,將眼前的小姑娘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好一會兒才舍得放開。

她扭頭看向身旁的趙徹,“徹兒也一天一夜未闔眼了,來回奔波勞累,今夜就留在母後這裡睡罷。”

一天一夜未闔眼?

宋樂儀愣住,下意識的抬眼看向趙徹,果然見到他眼下一團烏青,霎時間她心如亂麻,他怎麼……

站在背光處的少年眉眼俊俏,隻見他扯開嘴角笑了笑,疲憊的神色下燦爛不減:“表妹無事就好。”

……

隨著宋樂儀的清醒,緊繃著一天一夜的諸人終於鬆了一口氣,而宋樂儀卻沒有鬆懈,她半躺靠的床榻上,一雙黑眸沉沉。

霧花香毒、南楚……

小姑娘明媚的臉蛋上閃過一絲冷戾,此事定然與趙妙脫不了乾係。

若她記得沒錯,鎮國公主府上有一公子名曰采玄,這采玄就是南楚國人。

采玄本名為南玄,南姓則是南楚國的國姓。

若說這采玄是正經的南楚國皇室遺孤也說不上,他隻是南楚國宗室的後裔,家業傳他父親那一代,因得罪了小人,便逐漸敗落了,年幼的采玄也因此被仇家毒啞。

南楚尚未滅國之時,年幼的采玄便與母親改名換姓,一路南上,來了燕京,隱居在蕩山,直到母親逝世,方才出山。

這采玄樣貌生的俊秀,可惜是個啞巴,奈何端陽一見驚為天人,直接將其抬進府裡做了麵首。

比起一眾十七八的年輕麵首,三十餘歲才被端陽寵幸的采玄,可以說是毫不起眼,可他卻是端陽最為寵愛的一個,在鎮國公主府的地位極高。

也因此有人傳言,趙妙的生父就是公子采玄。

而宋樂儀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全是上輩子蘇風原參奏端陽時,其中有一條就是說端陽藏匿南楚皇室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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