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寄做了很久的噩夢,夢見她怎麼恨自己,夢見她掐住自己的脖子,將刀捅向他身上,他倒在地上滿身是血,想抬手觸碰她是不是真實的,卻始終觸碰不到。
元蘇蘇總是消散成一片白塵。
後來等他有一日醒來,麵前的卻突然成了真實的元蘇蘇。
她也帶著前生的記憶,記得他的名字因何而來,想要利用他奪權,直言不諱地表明他是她的所有物,讓他乖乖聽話,還摸他的臉。
她對他知道的,比他敢想象的要多得多。
謝無寄不會再讓自己渴求的一切溜走。
謝璩、謝璨、沈容川,一個都不能留。
謝無寄想到沈容川那張被元蘇蘇盛讚過的臉,還有他日後的種種舉止,輕輕將種種帶著殺意的設想都慢慢壓下去,垂眼下去。
門扇陰影將眉眼遮映下,說:“我送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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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正南街。
守衛列隊,密密麻麻地打開城門,守在道路兩側,跪地恭候。
清早時分,四下靜謐得肅然。
這座城門一向是不開的,嚴密緊閉,拱衛京都的正南方。
如今卻大門洞開,禁衛恭候。
等了許久,地麵終於傳來隆隆的馬蹄疾奔聲,成群結隊,聲勢如雷,令人心頭跟著膽寒地震顫。
終於有純黑駿馬的四蹄踏著地麵的浮灰大步飛奔而來。
那馬比尋常的名馬都更高大、更健壯、更威猛,四蹄大得如鐵砣一般,馬目漆黑靜謐,骨骼寬壯,肌肉緊實,毛色順滑勝墨。
它和它的主人太突出,以至於身後跟著的幾百錦袍禁衛,都成了毫不搶眼的陪襯。
守衛之首行禮,請尊駕下馬,這縱馬者卻像絲毫不把他放進眼裡,馭著馬徑直往前疾奔而去。
回頭看了看,大家也都習慣了。等到九殿下打馬遠去後,才上去問候九殿下身邊的守衛。
大約是上行下效,九皇子跋扈傲慢,他屬下的親衛也無需眼中有人,隻十分敷衍地一點頭,連眼睛都未看過來,更不用說下馬。
一隊人就這麼聲勢浩大地向皇城去了。
守衛聳聳肩,呼喚大家起來關城門。
“如今九殿下回來了,隻怕京裡又有人要不好受啊。”
“你們隻謹慎著些,當心碰在氣頭上。”
“哎,”頭目說,“可惜如今元小姐不在,沒人敢替人出頭的。”
謝璨直到皇城跟前才下了馬。
一大群內侍密密匝匝地圍上來,拉馬的拉馬、整鞋的整鞋,吉祥話簇擁著他一路走過宮道,一名老內侍說:“殿下萬安。陛下這才起身,正在用膳,並聽沈大人講經,請殿下去偏殿稍後。”
謝璨目不斜視,熟門熟路地走進去,也沒回答,不知道聽沒聽見。
老內侍習以為常,派了穩重的人來給他換下袍服、服侍淨手擦臉,又給換了鞋。
九殿下在陛下宮裡也是備著許多衣物的,有時陛下犯了夢魘,或是想起舊人,便要九殿下進宮同住,父子兩人有時甚至抵足而眠。
這偏殿,幾乎就是九皇子的偏殿。
九殿下不喜宮女服侍,隻要內監,老內侍也懂得他的脾性,叫底下人都小心點。
近日九殿下正因為元小姐和大殿下的事生氣著呢,誰往上撞,誰就倒了血黴。
大家情不自禁地又開始懷念元小姐在的日子。
九殿下近年來長大成人,脾氣也沒小時那樣乖張,更是知道自己受皇帝寵愛,將來要繼承大統,性子已經好了不少。
隻有這元小姐的事,能讓九殿下這樣氣急。
老內侍知道,九殿下與元小姐一同長大,從小不是西風壓了東風、就是東風壓了西風,事事都要爭個高下、輸贏。
元小姐一向也不屑撒謊。而如今元小姐寧願說自己病了也不願意看一眼九殿下認認真真的求娶,甚至遠遠跑去了江淮,大殿下還緊跟著去查案了——
隻怕九殿下心頭的邪火已經是要燒天了。
內侍小心翼翼地服侍他漱口,又將早膳端來呈上。
他用膳不用桌子,幾個宮人穩穩捧著,就著他們的手就吃了。
他容貌濃豔,像貴妃,小時候常被人認作女孩。如今長大了,也自有一種華美而出挑的英氣。
剛將風塵仆仆回京的九殿下安置好,內殿吱嘎一聲,通天的門扇開了。
朱漆銷金的高大雕龍紋門扇,恢弘精美,隻推開一隙,便顯出內殿幽深,和令人恐懼的森嚴靜謐。
出來的人一身白袍,負右手,體型頎長挺拔,銀冠下,麵孔皎潔弘美,令人不敢久視。眼神卻是清冷,隻落在謝璨身上。
謝璨最厭恨他這個道貌岸然清冷出塵的樣子,簡直比總是在裝君子如玉的謝璩還要惡心。
“九殿下。”沈容川淡淡道。
並沒有人理他,謝璨進著膳,簡直不是充耳不聞,而是這話根本就沒到他耳邊。
“殿下回京,從前的課程也該講起來了。”沈容川平靜說,“九章六十四講,還望殿下不要再缺席。”
謝璨的白玉筷往碟子上一放。
這用了點力道,所有的宮人們便誠惶誠恐,迅速俯下身去,隻恨不能閉上耳朵。
沈容川皺眉,看見這個縱橫京都的小霸王撩起眼睛來,竟然用一種從未見過的表情,冷漠地、輕視地、嘲笑地,不放在眼中地,冷笑著,對他懶洋洋開了口。
“你以為你是元蘇蘇不成,敢指使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