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街巷中無端吹起風,險些吹起她遮麵的白紗。
哦,忘了天穡城禁止年輕女子的笑鬨,說會驚擾“神農”。
不過此時,她方才透過白紗,朦朧看清外界情況。
大街小巷行人寥寥,女子更是稀少,毫無西岐名城的繁華氣相。
這種情況隻怕要到神木發芽,天穡城再無糧荒之危才能緩解。
清螢笑聲戛然而止,默默拉平白紗。
“我們先找客棧住下吧。”她歎口氣,“然後再打探天穡城是何情況。”
“好。”
……
兩人在一處客棧安置下。
相比外界,客棧作為人口集散之地,倒是熱鬨許多。
但也僅此而已。
“這也太安靜了吧?”
什麼時候人都這麼有素質了?在客棧說話都輕言細語?
清螢打量客棧環境,環境確實不錯,但這種客棧通常是二樓以上雅間比較安靜,大堂總是吵鬨的。
更何況她看到一桌紮著頭巾的力夫,這些最愛喝酒高聲喧鬨的人,此刻居然也安安靜靜地喝酒夾菜吃,偶爾低聲交談。
“二位,請問是用飯還是住店?不是我自吹,我家的梨花白可數天穡城一絕。”
謝卿辭淡聲道:“已無糧供普通人嚼用,卻還有糧釀酒?”
“有錢便可嘛。”掌櫃嘿嘿一笑,“如今城中,酒家可是不多了。”
要不然這些力夫也不會專門花高價,來他們家吃菜。
清螢正要回答,客棧外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有人高聲宣讀:“城主府新令!為迎接神木降誕,即刻起,天穡城禁酒七日!”
客棧內頓時響起輕微牢騷聲。
吏者昂首闊步進了客棧,他無視下方敵意,姿態倨傲冷淡地同掌櫃交談宣布。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掌櫃根本不敢傲慢,他對清螢二人歉意一笑,示意小二先行招待,便自己與小吏交談。
清螢注意到,用飯者雖然紛紛罵罵咧咧,滿臉寫著不情願,但沒一個敢多喝一口酒的。
“這城主的狗腿,老子做完這趟便不呆天——”
瞪著小吏的人眼睛忽然直了。
“嘴、他的嘴——”
隻見小吏不知何時已開始抓撓自己的嘴,直至指縫儘是碎肉。
掌櫃顫聲道:“就在一刻前,城主府下了禁令,禁止高聲喧嘩,違者儘口舌潰爛。”
這小吏耀武揚威宣讀詔令時,自己反而違背了一條禁律!
清螢瞠目結舌。
這天穡城,如今到底有多少苛刻禁律?
而且這些嚴苛禁律,因為靈力的存在,居然真能即可生效。
這城主可真——
清螢擔心有什麼不能諷刺侮辱城主之類的禁律,忍住了吐槽。
“小二,關於天穡城最近退出的禁律,可有合集?”
小二臉色難看的搖頭。
“沒,全靠自己記。”
而且,禁律出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嚴苛,即使用天樞令,也未必能趕上趟,誰也不知自己何時會觸犯禁律,遭受嚴懲。
如今堅持留在此處的,均是有不能輕易離開的理由。
“難怪進城的人多,出城的人也多。”
清螢若有所思。
要不是城主府沒阻攔出城,她說不定真要覺得天穡城主要把所有人都弄死。
為了援護安全,兩人開了大房間,但並非同床睡。清螢睡床,謝卿辭是鐵人每晚修行守夜。
同床之事,看起來完全無需考慮。但清螢覺得,他們既然已是夫妻,那總有一天要一起睡的。
等兩人收拾好房間,已徹底入夜。
“師兄,晚安。”她說道,“不要太累了,明天我們還要去探查神木呢。”
清螢閉上眼睛,沉沉進入夢鄉。
*
她聽見草木發芽的沙沙聲。
她聞到一股極特彆的香氣。
那仿佛山野中浸潤過雨水的芳香木氣味,與血的冰冷交融,構成某種清冷特殊的香氣,慢慢喚醒了她。
清螢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樹洞中?
她怎麼會出現這裡?
好像是……爹爹難得給了她肉饅頭,她實在太餓了,沒忍住一口氣全吃掉……然後她就睡著了。
“爹?”
“娘?”
她不確定這是哪裡,因為這個疑似由木頭構築的空間裡,根本沒有出口,以至於昏暗無光,無從判斷。
狹小黑暗的空間裡,隻躺著四肢都被割傷的她。
“嘶。”
她試圖推踢麵前阻隔,如果不能及時出去,這裡麵的氧氣消耗完,她一定會死。
然而任憑她如何踢踏,木頭都沒有動搖半分。隨著時間過去,窒息感讓清螢越發拚命的求生,卻始終徒勞無功。
就在她意識再度模糊,力氣減弱時。
“吱嘎”。
一束光,順著分開兩半的“木頭”照了進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在強烈動蕩的光暈間,看見身穿潔白道袍的黑發少年。
黑發少年有著猶如山月般的清淨氣質,容貌纖細而秀雅。
清螢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人,簡直像爺爺講述故事裡的神靈精怪般。
正常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光滑的雙手,有這麼漂亮的容貌,有這麼清澈的雙眼呢?
“呀。”
少年微微挑眉,似乎有些驚訝:“這裡怎麼有個小姑娘?”
他的手掌虛虛拂過她,明明還隔著那麼遠,但她身體卻一點不疼了。
“我叫采采。”
“是獻給山神的新娘。”
她怯怯問道。
“您是山神大人麼?”
“算是吧。”
少年爽快應下,他笑眯眯望著她。
那清澈的聲音傳來,如此遙遠縹緲,仿佛穿越無儘的時光。
他似乎在逗小姑娘:“可你隻有六歲,如何能做我的新娘呢?山中不養閒人。”
不行,不能回去。
娘親說,如果她不能祭祀山神,回去以後全家都會被戳脊梁骨。
而且……家裡也養不起了。
她聽見自己焦急開口。
“我會長大的!”
“我每天吃的很少!”
“隻要一個饅頭,我就會長大!”
“然後做您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