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銓下意識地向樓上一望,待收到肯定的消息後,連忙躬身向前做了個請的姿勢,道:“請!”
文晚晚的手依舊扣在葉淮手裡,手心涼浸浸的,全都是汗。
皇帝來了。皇帝要見她了。
心裡一時緊一時寬,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
耳畔忽地響起幽幽的洞簫聲音,吹的是一曲《折楊柳》,垂楊拂綠水,搖豔東風年,花明玉關雪,葉暖金窗煙。
文晚晚的步子,一不留神,便合上了拍子。眼前出現了春日的庭院,男人吹著洞簫,她坐在廊下做針線,低低地哼著曲子,合著他的音調。
耳邊突地傳來一聲冷哼,打斷了她的回憶,葉淮鬆開她,兩隻手移上來,慢慢捂住了她的耳朵,冷冷說道:“什麼狗屁不通的調子,汙人清聽!”
蕭聲戛然而止。
文晚晚沒有阻攔,隻茫然地順著他的步子一起向前走著。混亂的記憶中,男人的臉一點一點從濃霧中透出來,單眼皮,微微下垂的眼角,黑眼珠又黑又大,笑起來的時候,像一彎月牙。
縣衙就在前麵,胡銓當先帶路,向後宅裡走:“文局正,這邊請。”
文晚晚踏進門檻,當先看見深綠色抄手長廊,一色暗紅的廊柱,欄杆是透雕菱花的圖案,欄杆旁邊擺著風爐,爐子上火鉗叉開放著,架著兩顆栗子。
耳邊仿佛響起了一道溫存的聲音:“阿晚張嘴,我剝給你吃。”
文晚晚彎腰伸手,拿起一顆栗子,腦中拚湊出另一幅圖畫,深綠的抄手遊廊儘頭,掛著英華殿的匾額,男人剝好栗子向她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是皇帝,她記憶中那個人。
葉淮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栗子,擲向風爐,當一聲,火鉗落地,噗一聲,風爐翻倒,銀霜炭撒了一地。
文晚晚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到底什麼也沒說,隻沉默地沿著走廊,慢慢地向前走去。
“文局正這邊請
。”胡銓在前領路,指了指右手邊的屋子。
文晚晚毫不猶豫地踏了過去。
小幾上放著扁圓的花觚,插著一枝桂花,嵌螺鈿拔步床上掛著櫻草色的帳幔,帳子上繡著的,也是桂花,裝著野菊花的軟枕邊上放著沒做完的針線活,是個淺月白的扇套,桂花的葉子隻繡了一半。
文晚晚走到近前,摩挲著帳幔,最後拿起了扇套。
她想起來了,這裡布置的,和她從前住過的屋子一模一樣,她也認得這針線,是她做的。
皇帝去離宮的時候,她正在做這個扇套,給皇帝做的。
做到一半時,皇後的心腹叫走了她。
六幅牡丹屏風跟前,皇後的手搭著鎏金扶手,長長的指甲上塗著大紅的蔻丹,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向她說道:“尚儀局局正文柚,或者,本宮該叫你文晚晚?欺君之罪,株連九族,你可清楚?”
堂姐被嬤嬤押著跪在邊上,哭得紅腫了眼睛。
畫麵一轉,又變成了英華殿,皇後取下牆上的洞簫,聲音幽冷:“文晚晚,你應該聽說過一句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本宮不殺你,”皇後看著她,“去淮南,若是你能拿到本宮要的東西,本宮就放了你大伯和你舅舅一家。”
記憶如同潮水一般,迅速翻湧席卷,文晚晚的手指顫抖起來,原來如此。
八年前的秋天,大伯家接到裡正的通知,堂姐被選為宮女。
堂姐舍不得離開父母,痛哭了兩天兩夜,最後,她冒名頂替,大伯一家連夜逃出了淮浦。
她被分到了英華殿,與六皇子葉允讓一道長大,直到兩年前,葉允讓大婚,她調去尚藥局。
葉允讓給她戴上那隻翠鐲,低聲道:“阿晚,等我。”
她是怎麼說的?文晚晚用力按壓著太陽穴,那時候的她,是怎麼說的?為什麼她還是想不起來?
“阿晚。”裡屋驀地傳來一聲低喚。
穿絳紗衣的男人從裡麵走出來,眼睛看著她,似喜似悲。
記憶中那人的臉,漸漸與眼前的人合二為一。文晚晚看著他,劍眉,虎牙,單眼皮,拇指上綠幽幽的,套著一個扳指。
皇帝,葉允讓。
嘴唇動了動,文晚晚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前白影一
晃,葉淮一把拉過她,摟在了懷裡。
耳邊傳來他幽冷的聲音:“皇侄。”
眼前的葉允讓也開了口:“鎮南王。”
作者有話要說:葉淮:不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葉淮:不弄死你,我淮字倒著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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