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雲卿不回應,她繼續道“我這不還沒死呢,某人就急著掉眼淚了。”
“慕容璟,我問你三個問題,你不許騙我。”雲卿不理會她的挑逗,直奔主題。
容璟答應得很爽快。
“若是你騙我呢?”雲卿道。
“那就當騙小狗了。”慕容璟笑道。
雲卿眸中有了慍色,憤然道“你這潑皮無賴。”
慕容璟見他生氣了,忙安撫道“開玩笑的,我若騙你,我就……活不過二十五。”她抿了口茶,麵色淡然,仿佛活不過二十五並不是一件多麼大不了的事。
雲卿神色一滯“倒也不必發如此毒誓。”
慕容璟唇角一勾,溫聲道“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我也沒打算騙你。”
雲卿低頭默了半晌,道“你當真有夜遊之症?”
慕容璟雲淡風輕道“從前有。”
雲卿點了下頭,開始問第二個問題“你認識阿塵?”
“我又不臉盲,不至於不認識。”慕容璟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雲卿道,“是很早就認識的那種。”
慕容璟微微一怔,抬眸道“嗯。”
雲卿苦笑了一聲,接著道出了第三個問題“今日是特地等我的嗎?”
慕容璟似笑非笑“嗯。”
“為什麼?”
“超過三個了,我拒絕回答。”
在良久的沉默後,雲卿站了起來,身子有些緊繃。
他看著慕容璟,一步步退出屏風,退出了她的視線。
他曾以為薛淩澤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而如今薛淩澤不在了,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了橫亙萬裡的大山。
可當他低頭看時,山被搬走的地方,卻是望不見底的千丈深淵,也是跨不過去的千溝萬壑。
他究竟該怎麼做?
*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院中的芍藥競相開放,爭奇鬥豔。
曾有詩人言庭前芍藥妖無格,唯有牡丹真國色。
可七代武皇安慶帝對芍藥的偏愛使得這個原本形似牡丹的二流花種一躍成為了與牡丹並肩而立的國花,古人稱牡丹為花中之王,今人稱芍藥為花中之仙,隱隱有超越之勢。
雲卿喜歡芍藥,則是因為那恰到好處的香味,永遠都是淡淡的,雖不高調,從不喧賓奪主,卻留香持久,不會轉瞬即逝。
他倚靠在庭院的石柱上,鼻息間是充盈著淡淡的氣息,沁人心脾。
抬眸間,恰對上那枚皎潔無暇的圓月,思緒紛飛,飛向年少的自己。
*
兒時,在北郊城外的院落中,祖母對他講過一則關於女媧補天的上古神話。
齠齔之年的孩童指著天際暢空問著兩鬢變白的老嫗“天之大如何補?”
那老嫗淺笑道“其實這女媧啊,補的不是天,而是那枚月亮。”
孩童凝視著那上弦月,開動腦筋,問道“所以女媧每個月都要補月亮嗎?”
老嫗遲疑了片刻,方意識到孫兒是將月相變化當做了女媧補天“是啊,女媧每月初一日會開始補天,直到十五日將月亮補得圓圓的。”
“可為什麼補完的月亮又會有缺口呢?”小孩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老嫗,滿滿的求知欲。
老嫗心一暖,將那小孩摟得更緊了幾分“因為天上有隻天狗會吃月亮,所以每到初一朔日,女媧就要重新填補月亮,一直不停地循環往複。”
十多年時間過去了,曾經指著月亮追問老嫗的孩童早已成了麵如冠玉的俊俏青年,可再次對望那枚圓如玉盤的月亮,卻感覺周身空落落的。
那隻吃月亮的天狗仿佛住進了他的胸腔裡,一口一口地啃食著他的心,可月的殘缺自有女媧補,而心上的殘缺誰來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