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今天到底怎麼了?”邱宇一把拽住林遙胳膊,猛地拔高了音量。
周遭頓時無數雙眼睛落過來。
林遙眼簾微顫,感知到來自四麵八方的關切目光,手臂掙紮出來。
“嗯,今天也要過去,我很好,我沒事,有事的不會是我。”林遙咬了下嘴唇,隨後快速說道。
邱宇心中那點不安更濃了:“真有什麼事,直接說,能幫上的,我一定竭儘全力。”
“你幫不上忙。”林遙回絕地異常乾脆,誰都幫不上,連他這個來自穿越辦,有著係統這個金手指的人都並不能,何況算是npc的邱宇。
“陸明……”邱宇心中一團火頓時被林遙給激起來,朋友間,不應該是坦誠相待嗎?
忽地,一道來自人群裡淩冽冰寒的視線投到邱宇的身上。
邱宇不知為何,竟覺得手腳發涼,頭皮發麻,順著那道視線怔然地找過去,看到了人群後站著的一個高大男生,那人一張臉寒霜凍結,盯著邱宇,讓邱宇一時間聲音梗在嗓子眼。
於是邱宇眼睜睜看著林遙轉過身,從他麵前走開,離去的方向依然不是學校食堂,而是賀哲那裡。
邱宇第一時間以為林遙會和賀哲說點什麼,出人預料的是,林遙神情淡淡地斜了眼賀哲,沒和對方說任何話,自賀哲身邊擦肩而過。
見林遙徑直走過,邱宇竟是感覺鬆了一口氣。
林遙近期和二班的賀哲走得太近,近到邱宇覺得像是賀哲將林遙從他身邊搶走了一樣,明明他和林遙同桌,兩人相處的時間比賀哲同林遙多得多。
“你心情不好?”係統在林遙乘車中途出聲。
林遙沉默許久,一直到下車才回係統先前的話:“算不上開心吧。”
“人類的生命就這麼幾十年,誰都逃不脫死亡這個命運,這是既定的法則。”
“我知道。”但要他親眼看到一個已有了感情的人,在自己麵前死去,林遙覺得心口間,還是一抽一抽的疼。
有時候林遙覺得自己這樣每次穿越到異位麵做任務,都將真實感情投入進去,其實並不好,應該像穿越辦其他那些同事學習,如他們一樣,不管附身在誰的身上,不管任務如何,不管外在發生什麼事情,都將情感給徑直剝離出去,這樣任務也更容易完成,而且到下一個世界,也不用將上個世界的情感給抽離出去。
那樣看著是挺好,林遙曾試圖這樣做過,中途就放棄了,如果連感情都虛假,會讓他有一種,自己本身就是虛假存在的感覺。
他真實感受到來自周遭的所有,這些都是他所得到了,因而他必須要付出。
付出自己的真心,他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隻知道工作的類機器人。
抵達醫院,林遙熟門熟路去了賀爺爺的病房,午飯在街邊隨便吃了點,他去的時候,時間不晚,和爺爺也剛吃完飯,一看到林遙出現在門口,臉上慈愛的笑容頓時漫開。
“怎麼今天也來了?”賀爺爺以為昨晚林遙和賀哲來了,今天他應該不會來了。
“既然說好了每天中午來,那就不會少一天。”林遙把練習冊資料放旁邊桌子上,在病床邊的一張凳子上做坐下。
“爺爺要吃水果嗎,我給你削?”飯後吃一個水果,對身體有益,林遙想到這個,可立刻,他嘴角揚起的弧度圧了又下去。
“那就削個梨。”賀爺爺轉眸朝桌上的水果盤了看了眼,挑了樣水果。
林遙拿著水果刀,刀法精湛,果皮慢慢拉長,垂落到地麵。
將果皮扔垃圾桶,隨後林遙把削好的梨遞給老人。
“我一個人吃不完這麼多,你也吃點。”梨屬於寒性水果,吃一點到還沒事,多了賀爺爺身體就未必受得了。
林遙握著到的手指微微緊了緊,低眸看著那個完整的梨,好一會後才動手分梨。
吃過梨後,林遙去洗手間洗手,牆壁上鑲嵌著一麵鏡子,林遙默然抬眸往玻璃鏡裡看,看到自己眼尾有點異樣的紅,他拿起手,手指摁了兩下眼尾。
甩乾手上的水漬,調整好麵部神色走了出去。
“……想好之後上哪個大學了嗎?”賀爺爺把話題打開。
“嗯,已經決定好了。”林遙輕輕點頭。
“哪個?”
“江大。”就在本市,一類本科院校裡中排名靠前的學校。
“可以,那學校不錯,學習氛圍特彆好。”賀爺爺打心底裡喜歡林遙,打聽林遙想去的學院,因為擔心以後賀哲身邊未必能再遇到林遙這樣的,所以希望賀哲就算是以後,也能和林遙繼續保持聯係。
林遙想去的學校和賀哲的一樣,賀爺爺就放心了。
“我問過賀哲,他好像也打算去江大,不出意外,以後應該還能同校。”專業目前還不確定,以兩人目前的成績,去江大,算是十拿九穩的事。
“賀哲這孩子性格看著冷,你和他接觸久了,應該能發現,其實隻是不擅長表達情緒而已。”賀爺爺說著自家孫子的好話。
林遙微笑頷首:“是,他更多是用行動在表達,相比那些能言善道的,我到也更喜歡賀哲這樣的性格的人。”
見林遙對孫兒有這番評價,賀爺爺想自己是真沒看錯人,哪怕哪天他走了,賀哲身邊有林遙在,他的牽掛也少些。
賀爺爺身體往後靠,睡意忽地上頭,林遙起身,扶著老人緩緩躺下,給人把被子蓋好,見人合眼午睡,離開去桌子邊做資料習題。
拿起筆,筆尖懸在一道數學題上,好一會沒落下去,最後終於落了,也是因為係統的一聲提醒。
“他發病了。”
噌的一聲響,林遙猛地從椅子上起來,動作幅度過大,險些將椅子都撞倒,他轉身就衝到老人病床前,抓著老人肩膀連聲呼喊。
“爺爺、爺爺……”
老人身體微微抽搐不已,林遙連喚了好幾聲老人都沒反應,林遙奔出病房,一個護士正好在走廊裡,林遙焦慮喚來護士,讓護士到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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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上麵紅燈亮起,像鮮血一樣刺目的顏色。
林遙右手緊緊捏著電話,突起的指骨隱隱發白,他第一時間給在學校那邊的賀哲打了電話,通知賀哲爺爺忽然又發病了,目前送進了手術室。
那邊賀哲一句話沒問為什麼林遙這個時間點會在醫院,接到電話,聽說爺爺出事,拔腿朝學校外狂奔。
騎上自行車,賀哲眼眸黑沉得仿佛透不出一絲光亮,他自身亦聽不到外界任何聲音,隻有從胸腔裡傳來的砰砰心跳。
十分鐘不到的時間,賀哲衝到醫院,自行車都來不及鎖,直接放路邊,往樓上跑。
從電梯出來,轉過一道彎,賀哲抬眸向前看,走廊中間側身矗立著一個瘦高的男生。
男生側臉精致,線條流暢,安安靜靜站在那裡,雙目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正對麵的手術室大門。
一瞬間,仿佛周遭所有景象都海潮退開,世界變得灰暗,賀哲眼睛裡,僅有數米開外的林遙是色彩豔麗鮮活的那一個。
賀哲一步一步緩慢靠近,心底深處一種名為害怕的情緒赫然擴散開,在某一刻,賀哲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甚至有種也許自己眨眨眼,麵前色彩鮮活的男生,就會徹底消失一樣。
世界恢複光亮,賀哲來到林遙麵前,林遙聽到了靠近的腳步聲,回頭望著賀哲。
轟隆巨響,賀哲聽到雪山崩塌的聲音,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聲音忽然滯在舌頭尖,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爺爺在裡麵。”林遙向賀哲微笑,桃花眼裡卻好像有淚光在隱隱晃動。
賀哲轉過身,和林遙並肩而站,許久後,他微張唇,聲線嘶啞,道了兩個字:“謝謝。”謝謝你在醫院,謝謝你打電話給我。
林遙餘光往賀哲那裡看過去,賀哲冷木著一張英俊的臉,額頭青筋微突,林遙心中微微歎了聲氣,伸手過去握住了賀哲的手腕。
賀哲手輕顫,隨後沒掙開,也沒其他動作。
兩人拉著手,沉默無聲站在手術室外,一直到門上血紅的燈熄滅,手術室大門打開,從裡麵走出戴著白色口罩的醫生。
“……抱歉。”醫生視線在賀哲和林遙臉上轉了轉,同和老人麵容有五六分相似的賀哲說道。
一股酸澀頓時湧到賀哲喉嚨口,他下嘴唇哆嗦,喉骨驟然刮痛,隻覺哪怕張著唇,亦呼吸艱難。
隻是剛一下課,朋友田洪明找到他,問他下午去不去隔壁中專和他們那裡高三的人打籃球。
賀哲到是有聽到一些傳言,中專那裡有人十分自傲,揚言他們寧高的人若和他們比賽,隻有被吊打的份。
這種挑釁類的言論賀哲基本不屑一顧,他心態好,不會理他們,但寧高的其他人就大多數沒有賀哲這麼沉著冷靜了。
前段時間有高二年級的學生,被中專的人打得有點慘,比分4比1,後來還險些爆發肢體衝突。
寧高這邊想找回場子,和中專那邊的人約定這個周末來場公開比賽。
這關乎寧高籃球隊的名聲問題,若是他們在比賽裡輸給中專,那就真的太沒臉了。
寧高高三有打球的好手,是六班唐冰班的體育委員,隻是非常不湊巧,那人昨天回家後,在浴室裡跌了一跤,這一跤直把右臂給跌骨折了,那是個外線投三分的好手,相當於他們籃球隊的王牌,王牌忽然不能上場,自然得另外物色人選。
能夠和骨折的體育委員能力齊平甚至要超出一些的,目前就賀哲。
田洪明到是清楚賀哲是個相對喜好和平的人,一般不會參加這類事情。
隻是事出突然,不然也真不會找賀哲。
將大概的狀況簡述一遍,田洪明目光渴求地看著賀哲,求他點個頭。
賀哲手裡拿著一隻鋼筆,和大多數班上同學不一樣,賀哲不怎麼喜歡用中性筆或者圓珠筆,而是偏好鋼筆,他將鋼筆筆頭給蓋上。
頭正要往下點,像是冥冥之中有種牽引,賀哲餘光裡看到教室後麵那裡站著一名身姿峻拔、盤靚條順的男生。
幾乎是下意識地,賀哲就有預感男生是來找他的。
賀哲放下鋼筆,右手往課桌裡伸,拿出放在角落中的車鑰匙,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向了教室後麵。
迎麵一雙勾人的桃花眼,那繾綣多情的視線,仿佛在看一個他深愛的人一般。
班上不少女生的目光都被門口男生吸引,比起雖然高大帥氣的賀哲,女生們到是更為偏向林遙,畢竟他麵向和善,不會像賀哲看著那麼難以接近,林遙是那樣一種人,哪怕你向他告白,他拒絕你,都不會讓人感覺到傷心,反而隻會讓人對他更加癡迷而已。
漂亮的桃花眼無有閃爍地直視著自己,賀哲麵色古沉無波,伸出手,把車鑰匙遞給林遙。
“車在大門那邊的停車場,你經常停車的位置。”後麵那句話完全可以不用說的,但賀哲也不知道為什麼,直接就脫口了。
接過鑰匙,林遙也沒怎麼看,隨手揣褲兜裡,他笑對賀哲,語態輕揚:“謝謝啊。”
”不用。”賀哲薄唇微微一動。
“回見。”林遙過來就為拿鑰匙,不為彆的什麼,他是清楚的,要走近到賀哲身邊,成為賀哲的朋友,不能太過激進,得一步步慢慢來。
林遙掉頭轉身回了自己教室,賀哲看他沒多說什麼關於他們昨晚的事,心中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像是失落和遺憾的情緒。
失落什麼?遺憾什麼?
賀哲收整好莫名的思緒,走到朋友田洪明麵前,不等對方再追問,直接點頭答應了。
“行,下午的對抗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