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旺靜悄悄起身,退到馬車外驂坐。
這輛玉輅車車身銅質,外用楠木覆裹,精雕瑞獸, 車左側垂懸彩繪祥雲騰龍紋的十二長旒, 華蓋四周垂下二十四鑾鈴, 正肆意撞擊出細碎聲響。馬車被八匹神駿拉著,正極速往東邊方向去。
這是回京的方向。
崔旺的旁邊,坐著化身車夫的禁軍統領張辭水。
隨駕朝臣的車馬被他遠遠甩在後邊,玉輅車前後, 是一隊金甲戰馬的士兵護送, 為首那人是沈從言。
而在玉輅車後方, 唯有一輛普通馬車跟著, 車裡被馬車顛得正眼冒金星的人,是一個發白無須的道人。
崔旺往後邊馬車看一眼,低聲問:“張首領,陛下何故帶一道人回京?”
元啟帝南巡途中突然掉頭返京,所有官員皆是疑惑。
張辭水目視前方一聲長歎,“煉丹。”
“煉丹?”崔旺滿麵愕然,深感不能理解。
昔年秦皇武帝年邁不舍世間,四處求仙問藥服丹以求長生,卻是傷了根本。可當今陛下才二十二歲,剛入盛年,怎的就開始琢磨著煉丹了。
莫不是昭陽郡主休夫一事,給陛下打擊過大?
張辭水聳了聳肩,一臉惆悵。
崔旺兀自呆滯一會兒,突然又問:“上次薛家設計陛下一事,陛下當真不追究了?”
不料張辭水聞言,愈發的惆悵,“薛家?嗬,那個薛承貴以為他的好女婿保得住他,可笑,聞風鶴自顧不暇。”
“啊?”崔旺不解。
張辭水斟酌一瞬,尋思告訴崔大監也無妨,左右回了宮,崔大監是日日跟著陛下身旁近身伺候的。
“崔少卿已從河澗動身,趕回銅元郡,他這回受命查的就是官商勾結、族商壟持一方市場的行徑。”
河澗崔氏販茶的生意,被崔家引以為傲的嫡孫親手砍了個四分五裂,崔氏五房分家,將良田、鋪子七七八八分得乾淨。
五房次日就將鋪子儘數賣去,換了金銀,直說是不孝崔氏子孫要拿崔家開刀以向皇上表衷心,賣鋪子和崔家大房撇清關係以保命。
而崔司淮的堂兄,更是被崔司淮以欺壓茶農的罪名押去洛京。
大樹一朝被伐,長出的新枝便難再成氣候。
“張首領的意思是……”崔旺壓低聲音道:“薛家無活路了?”
張辭水點了點頭。
宣珩允的車駕在經過多個日夜不停的行駛之後,終於以最快速度抵達了洛京皇宮。
當宣珩允洗去塵土換上一身珠白緞麵皇袍,坐在太極殿的書案後,太陽已經落山了,窗外響起夏蟲的叫聲。
儘管如此,宣珩允仍是連下數道旨意,針對茶農上京狀告河澗崔氏一事,他破例命禦史台諫議大夫陸仕良作此案主審。
僅僅三日時間,在未有任何證據及緣由的情況下,僅憑茶農一方說辭,六部、京兆尹等留京的諸多官員被罰下獄。
有年邁老臣上書,替下獄官員喊冤,元啟帝於紫薇殿厲斥老臣庸碌無為三十載,當眾遣他還鄉養老。
至此,朝中官員惶恐不安,而伴駕出巡方歸的官員則閉口緘言,對那批留京官員避而遠之。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陛下與往日的不同,元啟帝不再把搜集而來的證據丟在諸人麵前,以明理為君風,讓受罰大臣辯無可辯。
他開始以專.製的皇權去壓製諸人,用皇威讓諸人閉嘴,他撕下那層儒雅謙和的偽裝,露出獨斷專行的狠戾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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