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門中的小電子屏上劃轉,機械聲躁動,一束光將來者全身掃了個遍,才在屏幕上又顯示出這位楊工程師的名字,楊寧。實驗室門緩緩移開。
楊寧先行一步踏入實驗室,玄烈跟在身後沉默,他目光環視過一排排試管和電路板,想著自己曾經作為新生二代體時也好像有過一段野心勃勃的時光,隻是他記不清楚了。
現在的他還算有齊全的五感係統、反應隻是慢半拍、武力平庸,恰好處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不起眼倒是好事,可是他畢竟不是身家顯貴的人,在這個一味圖強鬥狠的地方,他的處境倒實在艱難。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苦澀的笑了。
“玄烈?”
“嗯?”
“沒什麼,你倒是學會笑了。”
玄烈一怔,無措地抬手捂住嘴,“很怪嗎?”
“有點……還好,會笑是好事,”楊寧從一旁扯來一枚小鏡子塞給玄烈,“多對著鏡子試試,熟練就好了。”
玄烈低頭對著鏡子猛的扯了扯嘴角,他的仿生皮膚彈性很差,倒是牽連著裡麵細微的感知係統隱隱作痛。不管怎麼擺弄,他笑起來都顯得很怪。
楊寧笑著搖搖頭轉身在幾遝文件中翻找,嘟囔著說,“不知道最近從哪刮的一股風,那些新生的小姑娘,一個個都吵著要開嘴角,說是笑起來好看。那些設計四代的人,有這閒情逸致讓他們學會愛美,還不如多花點精力在提升他們的能力上……”
話到一半,楊寧失手將桌上的文件推倒,紙張悉數散了一地。玄烈見狀,收起鏡子蹲下和楊寧一起整理。
“現在的四代,一個個脾氣古怪,還不服管,前兩天又在訓練場打起來,攪得天翻地覆,廢了三個,還死了個訓練師,夠可笑的……誰他娘把這破紙藏在這的!”
說著楊寧奮力從桌子下抽出一張印有集團logo的紙,甩給玄烈,“你的,不知道是誰塞到了我這,最近事兒太多,順手就給連著報告一起呈上來了。”
玄烈不明就裡接過,看著紙左上缺了一角入了神,那可憐的一角依舊被無情地壓在桌子下。
“說是有什麼比賽,你看看吧,和什麼芯片有關。夠古怪的,閒的沒事兒乾,永璃島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你說這些領導每天整什麼呢……”
楊寧的話逐步虛化、漸行漸遠,變成小鳥,變成飛蟲,變成細微的電流聲,環繞在玄烈身邊,始終無法入耳。
玄烈此刻的腦海像是空洞洞的灰暗的大廳,充滿晦澀難懂的回聲,同時閃現一個紅發女人的虛影,“……太可惜了……我最喜歡你。”
回蕩,回蕩,回蕩。
這突然泛起的記憶從哪來?玄烈想到剛才整理文件時一閃而過的一個紅發女人的照片。他想起了他對這個世界最初的記憶,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對生命的渴望。
在他的視覺、聽覺感知係統尚未成型時,在他作為棄子被拋棄在冰冷的、堆滿廢棄實驗體的地下室時,紅色是他最初看見的顏色,他隱約看得到她明亮的眼眸,隱約聽得到她麵罩下雙唇一張一合吐露出的迷人嗓音。
“可愛的小家夥……太可惜了……這些孩子之中,我最喜歡你。”那酷似母親的嗬護,他不再緊張,安心的閉上雙眼。
但他從小到大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卻杳無音信,好像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他開始懷疑。
玄烈試探性伸手翻那遝剛整理好的資料,卻被一個大手摁住,“這些都是機密。楊寧,你不該帶他來這。”
順著話音,玄烈抬起頭看到讓他倒吸一口涼氣的男人,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觸目驚心的痕跡直穿過鼻梁,從那人的左下頜直連到右下頜,將整張臉分割為可怖的兩個部分,這位即是那些死亡機器的總設計師。
在玄烈眼中,這人看上去並不差那些身懷絕技的機器人一星半點。
“是,是,對不起程總……”楊寧一把揪起玄烈將他推到門外,“比賽你想參加就參加,不想參加就當沒那回事,彆想那麼多,”轉身關上實驗室門,聲音匆忙遠去,“您有什麼指示……”
無聲靜止的三十秒後,玄烈恢複了清醒意識,他這才認真讀手中的文字。大致意思是集團即將舉辦一場比賽,麵對廣大能夠配置極高精度芯片的機器體,比賽獎勵是一枚芯片。
而現下這枚芯片正藏於舜氏大廈d區地下八層的機密實驗室中,具體位置不得而知。其判定勝利的要求,無非是能夠成功打開此實驗室。
關於這枚芯片的實際效用,並未過多渲染,隻是迷糊地一筆帶過。一,這枚芯片是已經過世的老董事長協其團隊竭儘一生精力所創的;二,無人知曉其中所蘊含著的神秘力量。
仿佛什麼都沒有說,又什麼都說了。將事情的複雜程度無線擴大,給人以緊張危險的氛圍,才顯得這場比賽不太至於像小孩子過家家的奪寶遊戲。
“玄烈?真的是你呀,你怎麼站在這?”
玄烈總是難以做到一心多用,沉浸在一件事情中就無暇顧及旁人,這次也一樣,人都摸到跟前了,玄烈才反應過來。
“遙遙姐?”
遙遙依舊梳著兩個半馬尾辮,白色實驗服上有著各式各樣的彩繪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