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型》全本免費閱讀
除了罵臟話之外,鬱森說不出他的感受。
從他六歲,他就有兩個家庭——親爸和後媽,親媽和後爸。他們是截然不同的人,但都是好人。彆的孩子有父愛和母愛,他也有,每樣兩份。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說他不善表達。
比如親爸和親媽離婚時,他沉默。
比如後爸和後媽都對他視如己出時,他也沉默。
大家都說他心裡有數,傷心、憤怒、慶幸、感激,他心如明鏡,隻是不善表達。
他覺得大家抬舉他了……
他沉默,隻是因為說不出個所以然。
父母離婚時,沒有雞飛狗跳,他談不上傷心或憤怒。後來,父親娶了初戀,母親嫁了個法國人,明明是兩家人了,逢年過節卻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合家歡——說是為了他。他談不上慶幸或感激,隻想好好吃完這頓飯,不想辜負了誰的良苦用心。
如今,鬱森也說不出他對葉漾的感受。
他記了她十年,絕非念念不忘,但沒忘就是沒忘。
十年後重逢於溫水鎮,她認不出他,對他的另眼相待,完完全全建立在把他當作另一個男人的基礎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著他喚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她戲弄他、奚落他。
想敷衍就敷衍,不想敷衍就叫停。
她對他的所作所為通通是惡行。
他卻想繼續。他剖析不了自己的底線、動機,和代價,隻知道他想繼續。有條件,要繼續。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繼續。
“彆走……”葉漾被困在夢裡,左手一抬,抓空。
鬱森一打方向盤,把麵包車駛入應急車道。
眼淚又盛不住地從她的眼角溢了出來。這麼能哭,怎麼還沒哭瞎?鬱森的右手扒在方向盤上,人性中的陰暗麵傾巢而出,巴不得她哭瞎。
食指最先逃離了控製,在方向盤上一下下輕點著。
後來,手腕帶著手掌和五指被無形地往上拎,像是在龍卷風中失去了能抓住的唯一一棵樹。
終是要白白送上門去地握住葉漾抓空的左手。
兩隻十指相扣的手落在葉漾的大腿上,隔著一層棉麻,鬱森用手背也能感覺出她太瘦了,若是他用兩隻手去掐她的大腿,不知道有多少的餘量。
不過三五秒鐘,葉漾的眉心舒展開來。
她睡著,鬱森肆無忌憚地看她眼淚還沒乾,嘴角就往上揚了,齊肩的頭發仍是一把紮在腦後了事,在座椅上蹭來蹭去的緣故,散了大半。多疑。她說他多疑,沒說錯。
他又在懷疑她了。
懷疑她說不忍心敷衍他,是欲擒故縱,目的是讓他上趕著。隻要他上趕著,後果他自負。
懷疑她裝睡,舉著左手裝作一副要快淹死了的樣子,哭也是裝的,利用他的同情心。怪不得還沒哭瞎,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演戲。
懷疑……她在勾引他。
十年前,她的好看是光芒四射。如今,她不再是讓多少人覺得耀眼的太陽,她是一顆墜落在他一個人麵前的星星,暗淡,卻魅惑,睫毛濕答答地打了綹,上唇微微張著,狂歡後的脖頸不知道乾了幾層的汗水,湧動著酒精和女人的味道。
詭計多端,卻又不設防地坐在他的車裡。
好看得能要了他半條命。
他要忍住不碰她,忍得太陽穴和彆的什麼地方突突直跳。
同方向和迎麵偶爾有車輛經過,都會投來一瞥。沒人想得到一輛麵包車停在應急車道上,隻因為葉漾嘴上說著澤園,你彆走,卻要和他鬱森手拉手。
後來,葉漾是覺得晃眼,才皺著一張小臉緩緩醒來。
不是迎麵的車燈。
是日出。
葉漾先看了和鬱森交握的手,也就不用問他濱市和溫水鎮的距離隻有一百公裡,為什麼還沒到了。她再看鬱森,他醒著,看不出喜怒地目視前方,倦色是有的,麵包車停了一夜,他大概也一夜沒合眼。“怎麼不睡一會兒?”她問他。
鬱森抽回手:“睡了。”
騙不了葉漾,也就騙騙他自己。
半小時後,鬱森把葉漾送回金沙路22號。
下車前,葉漾問鬱森:“今晚能喝到十點嗎?”
“天天喝?”
“我從昨晚就一陣陣聞到理想型的味道。”
“又不是什麼好酒。”
“記得炸薯條要焦……”
鬱森打斷葉漾:“你再敢放我鴿子試試看。”
“不會。”葉漾不覺得鬱森是撒嬌,或威脅,退一步說,撒嬌和威脅對她都沒有用,她隻是今晚不會有更好的去處罷了。幾小時前,她要和一次戀愛都沒談過的鬱森劃清界限,不是欲擒故縱,是真心。
雖然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她真心做不到在一張白紙上塗塗抹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