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陸續挪動著腳步,年殷禮滿意地彎起了眼睛。
季融盯著那邊靜了片刻,開口道:
“燕王殿下,其實吐蕃白蠻並沒有出兵吧。”
“非也,隻是遠不至於用二十萬大軍迎戰。蠻荒小國,何足為懼?”
年殷禮摸了摸禦座上鑲嵌的寶石,“不過改了改戰報。”
“若非蒼州大旱,州官忙亂,又怎會讓我渾水摸魚?說到底,都是天命。”
他有些百無聊賴地轉過了身。
“夜已深了,本王實在沒有精力同諸位耗著了。”
他隨意比劃了個手勢,殿中弓箭手齊發,那些不願歸於他麾下的大臣紛紛中箭倒地。
哀嚎四起,崔致閉了目,仍被壓跪於殿上。
頃刻之間,還站著的人就隻剩下了季融。
弓箭手挽起了弓。
“慢著!”
年庭蘭厲聲道。
“年殷禮,你我不是商議,隻要我將玉璽交於你,你便必須放了阿融嗎?你如今是要反悔?!”
“反悔?可我還未見到玉璽,怎與你交易?”
“玉璽的位置隻有我知道,你若殺了她,這輩子也彆想名正言順地當皇帝一天!”
“好,我不殺她。”
年殷禮口吻無奈地舉起了手,“但你總得讓我看看玉璽在哪。”
“讓你的弓箭手退下。”
年殷禮一抬手,那些隱在黑暗中的人接到主子的命令,皆悄無聲息地匿了身形。
“如何,皇弟,這下可滿意了?”
年庭蘭站起了身,將懷中的兔子輕輕放在了禦座之上。
“王兄,其實你本不必如此。”
他側過臉,有些冷淡地開口。
“我根本不願做這個皇帝。”
話罷,他拖著暗紋精致的龍袍自禦座向後殿而去。
殿中寂靜,雖昏晦幽暗,但足以辨清方位。他卻在下一瞬腳一軟,跪倒在了紅羅毯上。
喉間發出渾濁的咳聲,年庭蘭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
一人立在黑暗之中,舉著一把尚在滴血的匕首。
窗外雷鳴,電光照亮那人顫抖的麵龐。
“......為何?”
從前在他身旁侍墨的小太監猛地抬袖,將匕首自皇帝心口狠狠拔出,又哭又笑地跌坐在了地上。
怪異的腔調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可怖和陰森:
“阿、阿爹說,是狗皇帝非要讓、讓我們淨身,入宮......不然、不然他不會賣了我!”
年庭蘭低笑了兩聲,那笑聲卻形同嗚咽,淒厲得叫人膽戰。
殿外眾人靜候了片刻,卻遲遲不見皇帝歸來,馮鄴正欲開口叫人追尋,殿內卻響起年庭蘭的聲音:
“讓季融進來。”
“殿下,不如直接搶來,讓她進去恐生變數。”
馮鄴上前一步。
“將死之人,依他又何妨?使出渾身解數也不過負隅頑抗。”
年殷禮倒格外地有耐心。
馮鄴勉強扯了扯嘴角,低頭稱是。
季融入了殿,卻見年庭蘭蜷縮著躺在陰影中的地上。蒼白的手心纏繞著頭發,如鬼魅一般,肢體擺著一種古怪的姿勢。
“阿融。”
他叫她,如在多年前的每個元夜。
她蹲下身,才發現他胸口洇濕,一觸便是鮮紅的印跡。
她將他扶起,他有些眷戀地蹭入她的懷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