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似乎是一愣。
“哎,你怎的在這?大家找了你一上午了。”
說著還繞著她看了幾圈,“為何閉著眼,沒睡醒呐?”
“您不知?”
季融皺眉,“我已三年見不得下雪了。”
顏呈眼睛一瞪,似乎是覺得她有毛病:“胡說啥呢?昨天你還在雪堆裡翻跟頭!”
?
季融困惑地將眼睛擠開了一條縫,為以防萬一,還將手擋在了麵前。
但奇怪的是,刺痛和流淚並未發生,雪也還是那樣鬆軟安靜,堪稱美妙地從天上飄落。
她有些乾澀地轉了轉眼珠。
“......顏叔,你的胡子去哪了?”
顏呈被問得一愣,“胡子?”然後有些懷疑地摸了摸下巴。
“是你沒睡醒還是我沒睡醒,我好像沒留過胡子吧......”
季融聞言安靜了半刻。
腦海中紛雜交錯,亂得她一時有些無措。
“......是您救了我?父親呢?燕王為何準許我活著?”
顏呈懵了,“救?你犯什麼事兒了要救你?你爹這會在前廳啊,你和燕王又有啥關係?”
季融見他一問三不知,也懵了,“...我不是應該在宮裡?”
“宮宴哪有這麼早開的,還得再過幾天,這年才剛剛開始呢!”
“年?現在是哪一年?”
她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發瘋了,或者是太痛出了幻覺。
“寧朔十五年啊,你不會連自己多大都忘了?”
季融驚得扶了一把門,“...我十九歲??”
“你不僅十九,你還叫季融,你上有爹,下有.......呃。”顏呈說著說著卡住了,像是想到什麼,捏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須:
“你該不會是像話本裡那樣,被彆人附身了吧?呔!”
他突然警惕地並著兩指,上下來回劃了一圈,“你這賊人如實招來......”
季融狠狠掐了一把胳膊,疼得她齜牙咧嘴,卻還是腦袋轉不過來彎,有些怔然地邁了幾步。
“哎!哎!你這歹人要去哪?先將我們季小將軍還回來......”
她踩在鬆軟的白雪之上,幾乎是愣神向前走,沒有方向,沒有目的,隻是下意識想衝破這樣的幻覺。
這雪像極了那年窯山時紛落不儘的白,讓她渾身發冷,還有堪稱荒誕的寧朔十五年......
“呃......”
額頭一痛,似乎碰撞上什麼物什,滾燙而堅硬,還擊起了一聲懶散的悶叫。
“......季融,你跑哪去了?”
那嗓音如天外之音,含著啞意,似乎是剛睡醒,帶著濃濃的鼻音,卻不真實地讓她快要笑出來。
“...嗯,怎麼這個表情。”
季融感到一隻大手將她的腦袋掰正,然後輕輕地揉了揉她碰紅的額頭。
那掌心粗糲的繭磨得她麵頰生熱,在冰天雪地之中為她驅散了半身的寒意。熟悉的氣息在瞬間包裹住她,她卻覺得荒唐極了。
手腳僵直,牙關咬得酸痛,她拇指狠狠掐住指間軟肉,想提醒自己什麼。
那人卻毫無察覺,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又拽了拽她的發尾。
“爹說讓你趕緊收拾,今天要去濯心寺。”
淚從眼眶滴落,季融幾乎是克製不住地猛撲上前,抱緊了麵前人的身軀。
那人有些驚訝地笑了,但還是穩穩地接住她纖瘦的身軀,挺闊的胸膛在她臉側震動:
“一晚上不見就這麼想我?昨天還追著我打呢,你變臉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季融雙手死死攥著他腰後的衣料,眼前淚水洶湧模糊。喉中仿佛海水倒灌,酸澀得隻能發出破碎的嗚咽。
命運究竟是在玩弄誰?
她朝思暮想的人突然生動鮮活地出現在眼前,這是幻象?還是上天對她僅剩的垂憐?
淚像是要流儘,隻因那不曾相見的三年中,有太多的痛苦與思念。
“......哥哥。”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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