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致說完又看向場上的眾人:“此事,我會擇日查清。諸位不必擔憂。私自征收絕非陛下旨意,哪怕事出有因,也絕不會教父老鄉親們將錢糧白白送了去。”
他說到這裡,人們才又抬起頭看他,比方才多了些躁動。
“我今日召集諸位在此,是因為有一件事要說。”
他踱了幾步,站在了最前方。
“你們痛恨的山匪,其實如今便站在你們之間。”
話音落下,人們麵色各異,紛紛驚疑不定,和身旁的人麵麵相覷,像是不知道他為何這樣說。
“這些霸占山頭的土匪,有些是逃亡流民,有些則是所謂‘良民’喬裝而成。他們白日在家種地,晚上便傾巢而出,甚至和袁樂山勾結,打家劫舍,圖財害命。”
“但之所以遲遲沒有被抓到,便是因為你們在場的一些人,對土匪的包庇和藏匿。甚至有人會跑到山上,對那幫山賊通風報信。”
人們的眼神惶惶不安,原本方才還在和鄰舍之人閒話,如今也不由地多了幾分警惕之心。
有時信任若有了裂痕,重建尚需要長久的時日。
甚至有人指出手指大罵:“俺就知道是你們這幫害了一鍋湯的老鼠!上次俺看見劉大鬼鬼祟祟他還不承認......”
“因此,我們在上山徹底剿滅土匪窩點之前,需要找到藏在人群中的匪寇,拔除內患。”
崔致拿起了一遝紙張,“我們將廣川縣的所有人家編為了三十個序列,每十戶為一列,由其中一戶人家充當什長,詳細記錄這十戶人家每日出入、歸家情況。從今日開始,每天的戌時三刻前會有縣衙之人收取。”
“若有出現未經報備便莫名消失,或突然出現的人,則一律視作山匪,並連坐其餘九戶,一同處罰。”
他又溫和地補充道:“輕則抄家,重則殺頭。”
幾乎所有人聞言都震驚地呼喊出來,不可置信這樣的規定:
“憑什麼?!他們是土匪就要殺我們?”
“俺怎麼知道誰每天都乾啥,難道一天到晚盯著對麵動靜嗎......”
也有人反駁那些抗議的:“不這麼做怎麼抓到土匪?你們說不想乾的是不是自己就是?啊?”
兩方各執其詞,還有人擼起袖子便要揮拳上去,又聽一陣刺耳的鑼音,才捂著耳朵安靜下來。
“稍安勿躁。”季融又敲了敲鑼。
“此法雖然嚴苛,但比官府一家一家搜查要來得有用許多。你們若問心無愧,便照著方法做,若能找到山匪,一人便賞銀一兩,按人頭計數,以此類推。”
聽見發銀子,眾人才漸漸平靜下來,卻有人對什長的人選提出了質疑:
“那什麼什長,要選誰?若他便是山匪,那我們豈不是認賊作了父?”
崔致料到有此一問,依然和緩道,“這什長,由十戶人家統一推選。也可以自薦,隻是他並非獨攬大權,而是依然由九戶共同監督,若檢舉他家中有人鬼祟,處罰加倍。”
“不過若有人借此報己私仇,橫加誹謗,經發現同罪論處。”
他似乎在腦中早已設想好方案施行會出現的各方麵問題,對這些疑問回答得有條不紊,言之有序,鄉親們便漸漸對他又生了幾分信任。
“我要當什長。”
人群裡突然傳來一個嗓音,年輕又堅定,季融看過去,發現正是陶辛。
他看上去有些膽怯,卻仍穩穩站在那裡,也間接告訴眾人,他率先願意執行這個命令。
縣吏按名冊喚了他在的其餘九戶,他們也都沒什麼主意,更不想當眾矢之的,便同意讓陶辛當了什長。
其他人見狀,也隻好陸陸續續分了序列。
雖對一些什長的人選頗有微詞,卻也還算秩序地推選了人。
然後便按照順序,登記了每家每戶的詳細情況。
包括人口、年齡、麵部特征、身體特征,事無巨細,隻要拿上這個冊子,隻要那人站在你麵前,你便能一眼認出。
“報——”
有人騎著馬從城門飛馳而來,下馬後單膝跪地:
“稟報大人,廣川縣東西兩扇城門皆已按令打開!”
崔致頷首,“辛苦。記得於城門設登事處,記錄來往之人的身份去向。”
楊稷則在一旁抹了抹眼淚。
“不瞞大人,下官這半年實在覺得自己無用,非但不能幫鄉親排憂,還要受他人掣肘。如今一看,真是慚愧不已......”
他一把鼻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