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表麵上看起來像是機緣巧合、順理成章,但現下回過頭,細細想來,好像冥冥中一直有個人事先為他們安排好了去路。
眼前供桌香案上香火不斷,下一秒,薑至和褚衛的身體,突然產生了異常反應。
尤其是薑至,她的心忽然砰砰跳起來,似乎是與……那顆小珠存在著某種千絲萬縷的聯係,她顫抖抓著胸口,揉皺了衣襟,眼前的光景逐漸朦朧起來。
她咬了咬下唇,直到唇齒間蔓開血腥味,才勉強保持住理智。
褚衛渾身的力氣也儘數被抽走,膝骨乏力酸軟,身子沉重,他見勢不對,拔出腰間佩劍,插入地上,往石壁上仰靠,大口地喘著氣。
“靈力被禁錮的滋味不好受吧。”
薑至再也支撐不住,單膝狠狠地磕到地上,蓬鬆的辮子,軟軟地垂在半空中,劃出如擺鐘般有規律的弧度,雪嫩的脖頸泄出紅光,禁製像是見了血的猛獸,猛然侵蝕著她的理智。
裴景淮隨意地掃了一眼她發間的木簪,而後半眯了眼,取下木簪,手腕一旋,驀地擲向星宿圖中央的那顆小珠,及準的瞄準,木簪在接近小珠不足一指的距離處停了下來。
兩股力量相互對抗,木簪微晃,如寒冬遇春,錐子打入冰蓋中,自力點四分五裂的生出裂痕,等待一個破冰的時機。
薑至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眨了眨眼,將眸底的澀意掩去,一字一頓,“你在試探我?”
“嗯,對。”裴景淮不知可否,他望著四周蒼蒼茫茫,幽幽陰森的石階,回眸,捏住薑至的下顎,忽而偏執地笑了,“裝了這般久,還真是累。”
血水順著唇角不斷地向下滴,“你到底想做什麼?”
裴景淮撐著臉,認認真真地回答她的問題,“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他心念一動,耳骨上的銀色蝶飾先是隱隱生動,但隨著翅膀撲朔地幅度愈發大,銀蝶脫離了他的耳骨。
銀蝶的每一次振翅都如流星般拖著碎光星尾,空靈又詭美。
“你是阿姐的轉世,留著你,我的阿姐才能徹底回來。”裴景淮說這話時,聲音不辨喜怒,黝黑的瞳孔中蘊著彆樣的溫情,他俯下身來,幾縷發梢拂過薑至那美豔的小臉上,漾開陣陣酥酥癢意。
“你的……阿姐?”
苗疆的聖子沒有至親,自然不可能有姐姐。
裴景淮斂眉俯視,眸光閃爍晦暗,複雜深沉,他逼近了幾分,壓迫感如亙古山嶽,重重地壓在了薑至身上,熟悉的菩提花香漫開,方才那種提不起力氣的感覺消散了些許,“你的這張臉,長得真像她。”
與此同時,木簪仍與小珠相互抵抗,兩道氣旋化作漣漪攪擾她發間的細翎,漾開衣角,裴景淮忽然解開了某處陣法解開了對薑至的桎梏。
木簪猶如脫了殼的雞蛋,褪去表麵的木紋,露出內裡的奶白色剔透的玉質。
薑至被迫跟著他爬到神像前的小台上,她不明白裴景淮既然有靈力為何不用,反而用最費時,最費力的方式。
至於褚衛被裴景淮點了穴位,定在原地不能挪動分毫。
越往上走,薑至發現複雜的陣法越多,甚至許多連她也不曾見過,那股子壓抑的力量也愈見生強,隻有跟在裴景淮的身後才能免遭於難。
顯而易見,費心布下這些陣法的人,是想讓所有進入此地的人,以一顆虔誠敬畏之心,去朝拜最高處的那座神像。
地底,可見處,壯闊的百川淺淺奔湧,生長著稀疏的,叫不上名的奇花異草,霧氣繚繞宛如仙境,美輪美奐,卻置身於黑暗中。
她和裴景淮的身影一前一後地走在可縱觀全貌的玄階上,遙望仰視最高處的那座神像,眼神,隱隱流露出了回到死生之地的悸動,抬步間衣袂不經意擦過地麵。
“千年前,阿姐送我回苗疆,渡我靈力修為防身,還教苗疆一族如何飼蠱,延長壽命,故而使苗疆存在於世間卻免受外族侵擾,族人感念其功德為她修建地下王陵,天上的那些星宿,每一顆都是聖子死後所化,用來生生世世守護她。”
薑至走在石梯上,環視四周,看著那些星子,“殿下莫非活了上千年?”
當然不可能,凡人死後,魂魄脫離肉身,靈魂走過冥界十三站,判官根據生死薄中記載,善惡輪回,再向孟媼討一碗孟婆湯,忘儘前塵,自然什麼恩怨、仙緣、根骨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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