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逐鹿入穀兩俱沒(2 / 2)

黃金台 禾乃懿懿 5190 字 9個月前

她坑殺了他手下的兵卒。

——“當年竹林締盟,你中道相違,金蟬脫殼,一定感到相當得意吧?”

——“是啊,望著你們徒勞掬淚,我惟有暗暗嗤笑而已。”

記憶中的馮贐,與麵前的奉瑾重疊起來,其實,確實是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她整個人輕輕地發著光,臉龐上綻放著一種煥然一新的東西,仿佛以往十數年裡積攢的灰暗都被強大的光線照耀得無所遁形了,曾經動不動就橫眉瞪眼耍嘴,現在表情更鎮定,態度更舒展,舉手投足都帶上了一種珠寶般矚目的貴氣。

椅子增加了鞍鞽,改造得特彆高,以至於她明明隻到他肩際,彼此相對而坐的時候,卻使人錯覺是分庭抗禮平起平坐。

她沉醉於自己新生的樣子,對過去毫無眷戀的樣子,將他們的痛苦置之度外的樣子,深深地刺痛了他。

世殊事異,一彆兩年,橫亙在他們中間的已經不止一座黃金台。

元睢一邊想,一邊隨手投子,他的白子不慎投進去,出不來,隻能窄窄地活一小塊,那外勢全都失了,他自嘲一笑,竟是與現下的處境不謀而合了。

所幸內部還留有三個活眼,她的黑子是無論如何也吃不掉這一塊白子的。

奉瑾舉棋不定,雙眉輕輕地蹙聚。

在這時刻,一隻雪白憨態的鴿子從元睢肩上探出頭來,發出一迭“咕嘟嘟、咕嘟嘟”的叫聲。

奉瑾微微一哂,右嘴角仍然同曾經一樣,露出單個的笑渦兒,隻是如今多了兩枚金鈿,把這不對稱的小小缺陷掩飾過去。

這人造的精妙的笑靨也襯得她愈加心懷叵測:“啊,大哥哥是嫌一隻鴿子不夠嗎?”

奉瑾言下之意都在這隻鴿子身上。

她變得非常喜歡對弈,且對此道十分講究,專門搜求了一副美玉雕琢的黑白棋子。自夷吾山一彆後,她棋力陡增,而元睢興許是身陷囹圄不能專注的原因,每每大敗於她。

一開始,奉瑾自鳴得意:大哥從前說她學不好下棋,誰知道現在老是輸給她。

可隨著元睢一直輸一直輸,奉瑾又漸漸嫌棄,太無聊,不過癮,鬱鬱寡歡,她企盼著做些什麼激起他的鬥誌,讓他打起精神跟自己較量一番。

總算有一次,元睢贏了,她比他本人還開心,問他想要什麼獎勵。

元睢認真考慮後,提出要一隻鴿子。

奉瑾覺得十分有趣:“大哥哥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鴿子麼?”

他垂眸:“白鴿純潔,豈不比人心可貴。”

奉瑾淺淺一笑,再見麵,果真遵守諾言,帶來一隻被剪了部分翅羽的鳳頭白。

她捧著鴿子,一副獻寶的姿態,興致勃勃道:“塞北風雪迷眼,若大哥哥真將這隻鴿子訓練得識途無誤,送信到千裡之外的上都,那委實是一樁奇事啦。”

眾所周知,鴿之價值隻在善飛傳信,而送信又不用白鴿,其羽色太過顯眼,容易遭到鷹隼的襲擊,更何況,這鳳頭白的膀翎已不完整,飛都飛不起來,奉瑾此言此舉,是輕蔑抑或羞辱,則不為人知了。

元睢置若罔聞,自那以後,白鴿成了他每天除下棋外的一個寵兒。當公主無暇顧及這邊,自有監視者對她如實稟報——帶著嘲笑的口吻,描述其觀察的場景:公子把白鴿放任自隨,白鴿卻從未飛起,最多在棋案上半走半跳、一扇一扇地撲進公子掌中而已。

正在黑白對壘之際,忽有個黃衣侍女走進來,背脊對住元睢,一句話不說,同公主不停打著手勢。

元睢渾若未覺,也不作聲,隻是拈子,投子,收子,每一種姿勢都極端優雅,不會讓人感到他的緘舌閉口是什麼無禮的事情。

奉瑾看懂了侍女要表達的東西,臉上倒是掠過了一絲意外。

她雙眼倏地寒冷下來,察覺元睢向自己注視,又低頭投出一枚黑棋,帶著點小女兒情狀,軟軟地向他坦白:“是二哥哥來啦。”

聽聞項知歸的消息,元睢微微一抖,為了掩飾,伸手撫摸一下白鴿的背身——還是教眼尖的奉瑾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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