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婕妤一副乍然見到聖駕的模樣,下意識出口叫了聲“皇上”,但下一刻,許是天色昏暗,又許是路上很滑,她居然一個踉蹌,直接從台跌下,隻聽得見一聲尖叫,張德恭看過去時,隻能看見穎婕妤身子傾斜,整個人翻過欄杆栽入了水中。
視線中隻殘餘了穎婕妤驚慌的神色。
張德恭目瞪口呆。
他不由得想,這穎婕妤應當不是故意的吧?
否則,這也太拚命了。
涼亭上亂成了一團,驚呼和求救聲混成了一片,聖駕不得不停了下來。
這般亂象中,時瑾初驀然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愣著做什麼,還不救人?”
張德恭心底咯噔了一聲,眼觀鼻鼻觀心,隻指揮著人下水救人,半句話沒替穎婕妤說。
甭管穎婕妤落水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總歸隻要在皇上心底她是故意的,穎婕妤便是不小心也成了故意。
聞時苑中,邰諳窈最終還是沒等來聖駕,眼見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她眼瞼在鼻梁上落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許久,她抬眸,一手撐著下頜,聲音很輕,語氣卻平淡:“皇上應當是不會來了,都下去休息吧。”
秋鳴瞧了一眼主子,驀然有點啞聲。
她忽然看不透這位主子在想什麼,說她難過,半點都看不出來,甚至一點急躁和不虞的情緒都沒有表現出來。
但要說主子無所謂,又好像也不是。
秋鳴看不明白,隻是勸了勸:
“主子要不再等等?皇上說來的,應當不會食言的。”
邰諳窈覷了外間淺淡的月色,她問:“那我還要等多久?”
她問得尋常,聽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但綏錦聽出了什麼,不著痕跡地給秋鳴使了個眼色,秋鳴不明所以,但到底沒再敢出聲,順從地服了服身,帶著宮人退下。
見狀,邰諳窈才收回了視線。
她討厭等人。
不論是等誰。
綏錦歎了口氣:“奴婢替主子熄燈。”
邰諳窈掃了一眼楹窗外,她連窗戶都沒關,直接脫掉外衫上了床鋪,對綏錦的話隻交代了一聲:
“不必,讓它自己滅。”
綏錦不解,邰諳窈卻是沒有解釋。
於是,聞樂苑的燭燈燃了一整夜,天際將明時才堪堪滅掉,這一點被有心人看在眼底,等到請安時,便也傳入該知道的人耳中。
想也知道,今日的請安必然會很熱鬨。
邰諳窈被綏錦叫起來,秋鳴忙忙掀簾進來,邰諳窈覷了她一眼:“怎麼了?”
秋鳴臉上神情有點複雜,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但當她開口時就成了不忿:
“奴婢聽說昨晚穎婕妤在秋水亭落水了,恰好被聖駕撞見!”
待解釋完,秋鳴有點咬牙切齒:“什麼落水!奴婢瞧她就是故意的!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在聖駕來合頤宮的路上落水,時間掐得那麼好,不是明擺著的事麼!她真將彆人都當傻子糊弄呢!”
秋鳴來了聞時苑伺候,又是殿內的大宮女,和儀美人注定上是一條船上的人,自然希望儀美人萬事順遂。
說完,秋鳴隱晦地看了眼主子的神色,有點摸不透主子的想法,遲疑地壓低了聲音:
“看來昨日皇上沒來是事出有因,穎婕妤在聖駕前落水,皇上會言而無信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