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藥師將藥籍放回書架,踱步行至淅淅零零滴雨的棚簷下。天色依舊混沌,綿綿陰雨不知何時才止。他迎著風雨矗立許久,才緩緩開口:
“張家祖輩皆宮廷禦醫,醫術了得,受此影響,垂髫之年我便開始研讀醫理。”
“奈何我資質平庸隻會些尋常大夫望聞問切之法,始終無法再進一步。後經祖父指點,四處遊學治病倒是受益不少。”
“五年前,我返家途中路過微安穀,見村中眾人個個皆呼吸不暢,發熱口渴。那時,我便意識到村民染了疫症。但此病症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我苦研三月仍未尋得治療之法。”
憶起往昔,張藥師心中悵惋,喉間染上愁緒,“那是我人生最為困頓之際,自幼研學之理,多年遊學之術,全無用武之地。”
“村中眾人個個痛苦難捱,接二連三離世之際,嫣兒出現了!”談及此,他眸中晶亮閃現,神態激昂起來,“不過兩日,她便研得救人之法。更是為了采摘治病草藥,在悅兒山苦守三日。”
“那三日的雨水可比今日大多了。”
望著眼前雲翳,張藥師輕歎口氣,“三日後嫣兒采藥歸來,身上皆是猛獸留下的傷口。可她顧不得自己,連夜製藥,村中眾人這才得以擺脫疫症,安樂而居。”
“這之後,我棄了歸家之意。留在微安穀,時常向嫣兒討教醫術。她亦毫不吝嗇,傾囊相授。”
“連這晶霄酒釀,也是嫣兒費了諸多功夫研製而成,解了村中許多人的痛症。如此良善仁愛之人....最後卻...”
張藥師望向院中空空如也的陶罐,喉間一度哽咽,緩了好一陣才繼續,“最後卻背上毒殺他人的罵名,被趕出微安穀。”
“張藥師此言,是不信三年前黎少夫人是被嫣兒姑娘所害?”發覺端倪,桑靈迅速追問。
“自是不信!”張藥師回得極快,言辭中頗具怒意,卻也隻是一瞬,待她望去他眸中憤慨已消,隻是搖搖頭不甚在意道:
“不信又如何,一切皆無從查證。這麼多年過去,當初到底為何,我也不想探究了。”
如此說來,張藥師也不知嫣兒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唉,桑靈籲歎一聲,本以為終於有所線索,卻又堪堪斷在此處。難道這微安穀,再無一人能知曉當年真正發生了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雨色稍霽,青色的穹頂自西南方透出綿薄光亮。
紅斑之症與晶霄花酒並無關聯,當年嫣兒是否真的毒害黎少夫人也未弄清,桑靈此趟毫無收獲,沮喪著與張藥師告了彆。
她聾拉著臉,眼瞼在濃密的睫毛遮蓋下浮出一小團陰影,瞧著更顯氣色不佳,腳下一直踢著幾粒石子戲耍,不知不覺行至蓬萊神祠前。
麻黃色的鵝石跳向鐫刻精美的火麒麟石雕,又被彈回好幾尺。桑靈走近才發覺,那日所見的新泥不僅乾透還被人刻意塗抹,如今已看不出底座修繕之跡。
她搖搖頭,不想在意這芝麻綠豆大點兒的事,卻在抬首瞧見落鎖緊閉的神祠大門時皺了眉。
日常供人祭拜的場所,為何閂起了門?再聯想那日黎公子婢女說此供奉神獸的地方陰森可怖,桑靈更覺這蓬萊神祠可疑。
但院牆高聳,大門閂閉,她無法進去一探究竟。除非…找個幫手。
剛踏入院子,桑靈便聞著讓人垂涎欲滴的飯菜香,紫蘇已備好晚膳,見她回來眉眼發亮,笑盈盈招呼:
“桑姐姐,今日燒了茄汁魚卷和冬菜肉沫,快來嘗嘗。”
綿綿春雨後,院中的灰塵皆被洗落,紫蘇在灶房前支了一個小桌,桌上佳肴頗盛。桑靈嘗了嘗色香味俱佳,連連點頭,又想起她與宋言亦的彆扭,小心翼翼發問:
“宋言亦這一日…不會都餓著吧…”
紫蘇落筷的手頓住,似乎想及什麼頗為得意,“哪有,怎麼會,我招待得可周到了!”說罷還心情甚好的補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