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秦以桁冷笑著拂袖離去,聲音混雜在寒刀一般的風中,“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秦以桁走之後,又吹了很久的冷風,池願才終於緩了過來。
飛往f國的機票是他回校之前取的,放了太久,帶著些易散的溫熱,被凍得僵硬的手指撫過機票上印著的終點站,然後將機票扣碎、撕爛,扔進垃圾箱。
這是他第一次動了去找沈修沅的心,也是最後一次。牢籠被打下,而池願甘願被困住。
可以不見,隻要故人安好。
池願回了海城,喝了很多酒,滿地都是短小的煙蒂。
秦以桁的每句話都帶著魔咒,逼著他一遍一遍回想,在絕望的沼澤中越陷越深。
等他回過神來,手腕的血已經順著刀把滴到了地上。
池願給自己找了很多借口,什麼公司的重點項目遇上瓶頸,壓力太大才會想不開。什麼酒喝多了,他隻是在犯迷糊,沒有想死掉。又或者,他隻是想玩一玩刀,沒有真的想要割傷自己,隻是刀鋒太利,他的力氣又大了些許。
但沒用。
最後,他隻能承認,他因為秦以桁的話而自我厭棄,他想過用死來獲取解脫。
他是上一輩人醜惡行為的象征,他給池曦,給池禦錦,給沈修沅……給所有人帶來的都是痛苦。
秦以桁讓他知道,哪怕他努力想把未來變好,這一切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父母不會待見他,沈修沅也會因為他失去一切。
池願曾經以為,降生於世,是世界對他的饋贈。
但是那天,他最初的信仰悉數崩塌,他終於知道,活著不是饋贈,是他在替大人們的過往贖罪。是為了讓他們一看見他,便想起曾經的屈辱,好有力氣不斷去追尋更好的東西。
於是成長中的一切痛楚無助都變得有跡可循,一切都有了原因。
可最後一刀終究沒有割下去。
秦以桁告訴他,如果不是外婆攔著,他的名字本該是“怨”字,他的出生不被任何人期待,他從一生下來便流著肮臟的血液,他是所有人痛苦的根源,他隻是一處承載大人怨恨的容器。
但沈修沅卻哄著他說,池願的意思,是願你恣意,也願你自由。
沈修沅說,未來會很好的,他的彼岸有鮮花也有掌聲,會自由的。
池願常常撫摸著手腕醜陋的疤痕陷入冥想。
如果不是早就有人肯定過他的價值,不是還有人真心祝願過他,讓他嘗過被長輩寵著護著的滋味,那幾刀,可能就不會停留在適可而止的程度吧。
曾經的溫情化作柔和的保護殼,為短時間內脆弱無比的池願擋開醜惡的真相。
記憶裡的好不是作假,他更沒辦法因為沈修沅的離開而怨恨沈修沅。
那是被人定義為肮臟的生命中,除外婆外,唯一一束不管不顧照進來包裹住他,給過他溫暖的光。
光皆易逝,失去沈修沅和外婆,都是必然而不是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