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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清落忍不住低眸笑了笑。
知道葳葳還活著,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好消息。
她走進越府,今日帶了親自煲的調理湯。醫館才起步,生意算不上好,她自己亦算不上厲害的醫師,隻不過學得勤懇努力。
湯品她給祖父和母親都備了一份。
越清落從前沒有想過,自己竟然真是越家的孩子,她自然是高興的,卻也像越之恒說的,他們早就過了需要那份愛的日子。
她現在一個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如今徹天府解散,沉曄等人留在了越家做弟子,帶新人。曲姑娘則帶著弟弟,另立山門。
越清落往往放下湯,和越懷樂還有祖父說說話就離開,並不去打擾宣夫人。
然而今日,在她離開的時候,若有所感,一回頭,宣夫人站在廊下看她。
越清落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有酸澀,有遲來的感慨。
最終,她遠遠衝宣夫人福了一禮,轉頭離開。
不再沉湎於過去得不到的,她有了自己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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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雲葳萬萬沒想到,越之恒並不在齊暘郡的仙山。
一路走來,靈域的改變很大,四處都很熱鬨,一打聽才知道,這幾年破落的仙山重回輝煌,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宗門崛起,正在收徒。
能進宗門的,不再僅僅是權貴,普通百姓亦能拜師,甚至有根骨的凡人,也能進入靈域來。
齊暘郡守山門的弟子不認識她,見她是一個年輕美貌的少女,目露驚豔,以為她也是來拜師的,卻聽少女問:“你們家主可在山中?”
弟子愣了愣:“您指的是……”
“越之恒。”
弟子驚訝的看她一眼:“越師兄已經不是家主了,如今的家主,是老祖宗。”
重新變回越老爺子了麼?那越之恒去了哪裡。
頂著她的目光,弟子撓了撓頭:“我們也不知道,越師兄隻偶爾回來。”
湛雲葳還是第一次聽人叫越之恒師兄,有幾分稀奇,心中亦有些納悶。
不在越家,會去哪裡。
縱然天色有些晚了,可是因為靈域收徒,空前熱鬨。
“我想去蓬萊,聽說如今蓬萊的掌門,年輕英俊,還是九重靈脈的劍修,要是能拜他為師,此生無憾。”
“齊暘仙山也不錯,越家器修富可敵國,錢途無量啊!”
“有要去長琊山的嗎?”
湛雲葳看過去,發現說這話的是一個眼睛晶亮的少女:“長琊山可是出過最厲害的禦靈師!控靈術連大魔頭都能消滅呢。”
湛雲葳愣了愣,不禁露了一個笑容。
七年的時光,控靈術終於成了被崇拜,走在陽光下的存在。
她也邁步朝家走。
她想,她知道越大人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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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殊鏡這兩年簡直沒了脾氣。
父親不在,長琊山需要重建,他忙前忙後,累得像狗,隻偶爾,在午夜時分,回想起那個埋藏在記憶裡的少女。
重建山門並不容易,缺人又缺錢。
起初裴玉京幫襯了一把,不過裴玉京也得建設蓬萊,無法事事看顧。
重建山門,缺靈石更是一大難關。
蓬萊建設得最快,他們有靈脈,長琊山才建設到一半,裴玉京已經成為新掌門了。
最後一次,湛殊鏡看見裴玉京時候,裴玉京目光澄淨清幽,仿佛已經成了那柄無情劍。
他還聽說,裴夫人至今沒被放出來,明繡也終身不得入蓬萊。
焦頭爛額幾年之後,三年前,成堆的靈石運往長琊山。
另一人也隨之堂而皇之地住下,更可恨的是,越之恒住在了他妹妹昔日的住所。
湛殊鏡有心反抗,越家主隻是輕飄飄看他一眼。
他帶來了湛雲葳還活著的消息。
湛殊鏡怔愣良久,接受了越之恒會留下的事實。
這一年開始,長琊山建設進度突飛猛進。
直到長老們詢問要不要為越家主修建器閣的時候,越之恒抬了抬眼:“不必。”
他等的人就快回家了,他等著她親自兌現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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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雲葳回到長琊山的時候,四處已經亮起了燈。
這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重建以後,和昔日一模一樣。
小山主踏著夜色,歸心似箭。
一路上,她看見許多熟麵孔,驚喜不已地同她打招呼,甚至還有白蕊和二嬸。
雖然晚了好幾年,但如今,還是見到了那個她等待許久的秋天。
恰是果實熟透,葉子黃了的季節。
她靠近自己的院子,竟有幾分近鄉情怯。
昔日破敗的地方,已經重新修好,院子裡移植了大樹,樹下還有秋千。
她的主屋亮著,光下倒映出男子的影子,他在看器譜。
恍然間,時光像是倒退回了很久之前,她才和越大人做道侶的那一年。
然而那時候她被迫離開故鄉和親人,被他幽囚在身邊。
若乾年後,那個昔日人人聞風喪膽的王朝掌司,卻來到她的天地。
門沒有關,當她出現在門口時,燈下那人亦抬起頭來。
他眼眸很淡,這一眼仿佛千山萬水,帶著他獨有的平靜和淡然,卻在看見她的時候,緩緩笑開。
“小山主,歡迎回家。”
她再也忍不住,像撲向螢燈的蝶,撲進他懷裡,被越之恒穩穩接住。
“越大人,”她忍住淚意,笑道,“明日我們就建器閣。”
“給你建最好的。”
秋日的落葉落了一院子,漫天金黃色。
記憶裡那場充滿缺憾的大雪,終於在這一日停下。
縱然相識不悅,相知坎坷,相愛幾經波折。可他們如今有一輩子的時間,共赴這盛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