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切齒的,又補充道:“我就說了,包括那天在馮家落下披肩,都是她設計好的,你還不信我。而且你聽見嗎?這才幾天哪,人家已經對你叔叔直呼其名,眼見這輩分都高過你了。”
她哪裡敢呀。她小叔不留她,連坐下吃飯都不能夠,識相地自己出來。
沈棠因心煩意亂地丟下包,吩咐司機開車。
她說:“好了好了,我哥不是毛頭小子,就算鐘且惠真的是有所圖,他也不會上當的。”
隔了半晌,楊雨濛才悻悻地回:“再不一般,他也首先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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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惠是跑下樓的,回了自己家,先衝到浴室裡擰開龍頭,接了捧冷水往臉上撲。
水珠從她的眉梢流下,成股地滑過白皙的脖頸,鑽進她的內衣裡,一點也不冰,是溫溫的,還沾著她麵頰上的餘熱。
她抬頭看了眼鏡中的自己,臉紅耳熱,幾綹發絲黏在鬢邊,像剛打了一場敗仗。
且惠取下毛巾擦臉,狠狠揉搓兩下後,丟在了洗手池邊。
她扶著岩台定了定,喘勻了氣,再慢慢走回客廳裡。
厚重的黃花梨木茶幾上,還放著沒做完的刑法理論卷。
從吃過早餐,且惠就坐在地毯上,寫得忘了時間,一抬頭已經一點多,決計是吃不贏午飯,甚至來不及去教孩子跳舞了。
她就在地鐵上啃了一個燕麥包,噎得快不行的時候,猛灌了兩口保溫杯裡的普洱。
鬨了這麼一頓,螃蟹沒吃上,肚子先有意見了。
且惠圖便利,把琺琅小鍋拿出來,裝上冰箱裡的一點剩飯,倒進純淨水,加蓋開火。
晚上偶爾吃一碗泡飯,配上寶塔菜,粒粒分明的米順著湯一起下肚,清爽又落胃。
飯很快就煮軟,且惠做多了,盛出一大湯碗來,熱氣騰騰地端到桌上。
篤篤篤三記敲門聲,她口中念了一句來了,兩根手指鉗著耳垂去開。
門打開後,又放到嘴邊呼了兩下,再抬頭,是樓上那一位。
且惠一驚:“沈......沈總,你怎麼下來了?”
身份懸殊,她還是不習慣叫他的名字,總怕哪裡衝撞了這位勳貴。
沈宗良端了個紅木托盤站在那兒,擋去了大半的光。
他皺了下眉,滿腹責怪的語氣:“誆著我蒸了這麼多螃蟹,你倒先走掉了。”
且惠側過身體,先讓他進來,她想要伸手去接,沈宗良沒讓。
他走了幾步放在桌上:“你看起來很怕燙,彆再摔了盤子。”
且惠咂摸了下,大概剛才吹手被他給看見了。她輕聲:“我以為你會留你侄女下來,無論如何不至於浪費的。”
她說得在情在理,沈宗良倒被噎了一下。
從棠因進門,他就沒想過要留她晚飯,況且她還帶了個尾巴。
在全是男人的名利場上,沈宗良的交際功夫可謂點水不漏,推杯換盞之間絲毫不落下風。
但對著家裡的小輩,卻很少有什麼話要說,他們歲數相差太大,大部分時候相顧無言。
沈家的教養太過嚴格,長幼秩序一點錯不得,沈棠因也怕他,未必會喜歡和他吃飯。
不比鐘且惠,麵上的動作雖謹小,怕卻是不怎麼怕的。
就在今天,他們多說了幾句話後,連那份拘束也衝淡了。
他正兒八經地逗她:“說了給你蒸的,怎麼好拿去讓棠因吃?顯得我小氣,這點客也請不起似的。”
且惠低著頭笑:“大名鼎鼎的沈總怎麼會小氣?”
都不等且惠動手,沈宗良拉開一把椅子坐,自在地仿佛在自家客廳。
他靠在椅背上,手腕點著黑胡桃木餐桌,抓住她的漏洞問:“大名鼎鼎?你什麼時候聽說過我?”
且惠站在他對麵,手指攥在餐椅的把手處,像個正在聽訓話的晚輩。
兩個人的狀態一緊一鬆,是誰占上風已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