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則抬手,手指要觸碰到昭意臉龐時又停了下來。
“你的頭發……”
昭意垂眸,才見臉頰邊的幾縷斷發。
她不甚在意地將那幾縷斷發撩至耳後,笑了笑,“這樣就好了。”
珩則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院裡被收拾得差不多了,隻是還有個問題。
昭意道:“不知他們還會不會偷襲,今夜我來守夜吧。”
前幾日昭意便是這般,生生熬了一宿,才將門外蹲點的人給熬走了。
昭意想著,秦明川一個嬌生慣養的貴公子都能在這貧窮的小鎮裡待上幾天不走,恐怕此次縣令是惹了不該惹的麻煩,才急著討好州上的官爺。
這次秦明川帶了這麼多高手來,更是坐實了昭意的猜測。
沒有達到目的,對方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珩則卻道:“我來吧。”
昭意連忙擺手。
方才收拾院子的事已經全都交給珩則來做了,守夜的事情昭意實在不想推給他。
昭意勸道:“正好我晚上睡不著,來院子裡溜達溜達,順便守夜了。”
卻不料,珩則一抬眸,“我同你一起,我也睡不著。”
昭意一驚,上下打量著他。
“你怎會睡不著?莫不是認床?還是傷勢並未痊愈?”
珩則搖搖頭,“不知。”
他回想著昨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眠——因為太吵了。
竹林裡的蟲子吵,河流吵,山下的人吵,山下人養的雞鴨叫聲吵。
不知為何,他有時能聽到遠處的聲音,有時又聽不到。
隻是好在他白日裡並不會因為夜間失眠就精神不濟。
他剛才聽昭意說她也睡不著,便認為自己是正常的,既然昭意也這樣,說不定所有人都一樣。
於是守夜就變成了兩人一起。
昭意拖來一張躺椅,自己就躺了上去。
她眯著眼看著落日黃昏,太陽的餘輝儘數灑在山林之間。
昭意雙手枕著腦袋,笑道:“你彆說,我們這竹樓雖寂靜了些,平日裡也沒什麼人來,但這風景卻十分好。”
珩則也挪來一把椅子,他彎腰拍了拍上麵的灰塵,撩起袍子坐下。
“你既然嫌這裡寂靜,又為何在這裡住下?”
昭意一噎,她暗暗瞥了一眼坐得端正的珩則,冷哼一聲,“我喜歡。”
珩則卻問:“是為了躲白日的人?”
一針見血。
昭意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不想再理,“你這人說話甚是無趣。”
珩則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
月亮攀上空中,將竹子的影子照到院裡,有風一吹,竹影同青竹一起沙沙搖動著。
珩則很喜歡這樣的夜晚。
他站在院裡,月輝灑在他身上。
珩則深吸一口氣,便覺得身心的疲憊一掃而淨,在這夜晚中似乎更精神了些。
莫不是他們吸收了日月精華就不用睡覺了?
珩則正覺得新奇,轉過身要與昭意探討此事。
卻見不知何時,昭意已經在院裡的躺椅上睡著了。
她雙手環抱著自己,整個人窩在躺椅上閉著眼,竹影落到她身上。
此時的她比起白日裡,倒是多了幾分嫻靜。
珩則看了她一會兒,低笑一聲。
原來不是他們不用睡覺,是隻有他不用睡覺。
他輕輕走過去,將身上的長袍披到她身上。
他就坐在她旁邊,靜靜地看著她。
忽而又陣風吹來,伴著竹林沙沙的響聲,到底是夜晚,終歸是有些涼意。
昭意動了動身子,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珩則沉默了一會兒,他俯身向前,輕輕地就將人抱到了懷裡。
他朝竹樓一步一步走去,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與竹影融為一體。
*
次日,陽光正好,照在了剛醒來的昭意身上。
她抓著自己身上有幾分眼熟的白衣,有點傻眼。
她依稀記得自己昨夜是在院裡睡著的……
外麵傳來些許聲響。
昭意看頭一看,隻見有個人影在廚房裡穿梭著,窗戶上似乎還映著火光。
聽著廚房裡不太正常的響聲,昭意看了自己手上的衣服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準備下樓去。
若是廚房炸了,那可是比什麼白衣黑衣更恐怖。
廚房裡濃煙滾滾,昭意一開門就被嗆了一口。
她眯著眼,瞅準被丟在地上的蓋子,一把抓起就往火上一蓋,那蓋子像是什麼降妖的法器一樣,囂張的火焰頓時被壓在蓋子下,動彈不得。
昭意猛嗆了幾聲,一把推開廚房的所有窗戶。
她深吸了幾口窗外的新鮮空氣,轉過頭看著裡麵的人。
此時濃煙已經消散了許多,讓她隱約能看清裡麵的人了。
昭意蹙眉,“你這是在乾什麼?”
她揮了揮手,拍散了周圍的煙霧,驀地一愣。
昭意嘴角緊抿,憋住了笑意。
隻見珩則一身白衣已被熏成黑衣,白皙的臉上被染了一片黑。
他少見地有幾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