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點點頭,笑道:“你忙吧。”
老婦人點點頭,低下頭來細細看著手中的賬本。
寶珠一隻狐妖,天性愛玩愛偷懶,跟著李摯,勉強識幾個字已經很是難為她了,要她負責這一大家子上下嚼用,恐怕沒過幾日,府中便要喝上西北風了。
李摯也並未強求,隻是從外頭找了合適的管事娘子,處理家中大小事務。
寶珠隻需要聽她彙報,再點點頭便成了。
不到半個時辰,管事娘子便理好了府上諸多事務,一一彙報給寶珠聽,寶珠聽得雲裡霧裡,麵上卻毫無表情,對方說一句,她嗯一句。
待到管事娘子告退後,寶珠這一天的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可一天還剩下一大半。
侍女們服侍著她用了飯,討好地對寶珠道:“夫人,接下來想做什麼?”
寶珠倚靠在貴妃榻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沒有什麼意思,每一天都是如此,她什麼也不想做。
寶珠揮了揮手,侍女們識趣地退下了。
一時間,房裡安靜極了。
若是此時寶珠扔一根銀針在地上,那回聲也能讓她難以忍受吧。
她無神地發著呆。
李大學士的夫人,從不參加京中貴婦們的聚會,對此,李摯對外解釋說,夫人身體不好。
也沒人見過夫人獨自出行,在京中逛街——大學士府上一概用具,都是送到府上的。
京中百姓隻聽說過這傳說中的盛寵,卻從未見過傳聞中的女主人。
小院中,精心修剪過的樹枝上,隨風飄落了一片葉子。
寶珠的視線隨著葉子一塊兒飄落。
她不是不願意出門熱熱鬨鬨的玩上一場,一開始來到京城時,在夜半無人的時刻,寶珠也會變身成狐狸,試圖悄悄地在城中溜達一會兒,找點屬於狐妖的樂子。
第一次,宵禁時,她遇上了在城中巡邏的兵卒。
雖然她的障眼法使得很好,但京城中的兵卒豈是等閒之輩。
很快,永安坊中有狐妖出沒的事情傳到了異人寺中。
那是本朝負責妖鬼邪物的衙門,寶珠聽李摯說過,異人寺中的天師各個修煉的一手捉妖的好功法,就連當今聖上最為信賴的護國國師也出身於異人寺。
隻是寶珠自生了靈智下山以來,就一直跟在李摯身旁,李摯平步青雲,沒人會無故去尋找當朝重臣的麻煩,她也一直沒有見識過異人寺的厲害。
直到第二次,寶珠半夜想出門透透風,陷入了天師們的天羅地網中,幾乎丟掉了性命。
她費了此生最大的力氣,方才趁著天師們一個小疏忽,從陷阱中逃了出來,勉力回到了府中。
沒過多久,異人寺的天師們找上了門來,向李摯告罪,說有一隻妖物似乎進了李摯府中,想要入府搜查一番。
當時李摯大怒,認為異人寺這是想要將淩駕於朝廷之上,沒有諭旨,如何能搜查重臣府邸?
一番博弈之後,異人寺方才放棄。
那次寶珠受了重傷,養了許久才恢複,也學會了害怕,知曉了京中不比外埠,天師們的手段了得。
從那天起,寶珠便老老實實地待在李摯為她打造的金子做的牢籠中,等待著她的丈夫能從繁重的公務中分得一點時間,陪陪他的妻子。
等啊等,等來了更有權勢的丈夫,更大的宅子,更華麗的珠寶,更多的仆從。
可是她的丈夫,卻更少時間陪伴她了。
寶珠隻偶爾得到他歉意的親吻,告訴她公務繁忙,他要歇在書房。
如果說狐妖也有人類之心,她的心是不是空的呢?
寶珠枯坐在窗前,看著一片又一片的樹葉飄落的軌跡。
直到太陽逐漸從空中墜下,夕陽浸染了她的小花園,寶珠看到一個身影從敲開了院門,與她的侍女說了些什麼。
秋月麵色不是很好,點頭後,接過了什麼東西,便送走那人,朝著寶珠這兒走來。
秋月還沒開口,寶珠已然知曉她要說什麼了。
她歡快地將手中的匣子打開,朝著寶珠展示道:“大人說,花園中馬上便要沒有花了,想到夫人沒有鮮花看,便搜羅了這個小玩意兒贈與夫人。”
匣子中是一盆寶石雕琢而成的花,巧奪天工,精美至極。
寶珠看了一眼,笑道:“他還說了彆的吧。”
秋月便收了笑,輕聲道:“大人還說,聖上有一重任要托付給他,他今晚回來收拾東西,連夜便要走。”
“這樣著急。”寶珠喃喃道。
她說的話,在房間裡似乎都有了回聲。
入了夜,李摯果然匆匆地趕了回來。
他就著寶珠遞過來的茶盞,一口氣喝了個乾淨,方才喘過氣來。
寶珠伏在他的肩上,怔怔地看著李摯的臉。
李大學士已經不年輕了,這些年來,他在官場上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臉上早早留下了時間的印記。
寶珠伸手輕輕地觸碰著李摯眼下的紋路,歎道:“你老了。”
李摯一頓,神色複雜地反手握住寶珠的手:“寶珠卻一如從前。”
這叫寶珠如何回答,她該一如從前嗎?對丈夫,她已經說了太多的謊了。
寶珠一言不發,靜靜地抱住李摯越發清臒的身子。
李摯也靜了下來,安撫地拍拍寶珠的手臂,哄勸道:“確實是我不對,這回要離開幾個月,留你獨自在家,實在是委屈了,等我回來,也到了秋天了,便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