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的指針有氣無力地顫悠悠轉動著,並沒有指向何處。
裴天師稍微鬆了一口氣,放下羅盤,又換了一個能看到裡屋的姿勢,仔細監視著裡頭的兩個人。
她並不打算閉眼休息。
這是她第一次外出出任務,裴天師覺得自己再謹慎也不過分。
而裡屋的寶珠也不如她表現的那般鎮定,作為狐妖的她這是第一次與天師正麵打交道,她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隨時準備撒丫子跑路。
還好縣裡的天師修為果然不精,並沒有勘破她的妖身。
寶珠看著身旁的王嬸,有了些閒談的心思。
“你挺厲害的。”
王嬸神不守舍地發著呆,聞言隻是勉強扯了扯嘴角。
寶珠看了一眼屋外,確定裴天師沒有聽到自己說話,湊近王嬸的耳朵悄聲道:“是你乾的,李涵才不是溺水死的。”
王嬸仍舊沒有說話,隻是笑得更真了一下。
見王嬸沒有談話的欲望,寶珠有些失望地想縮回去,不過轉念一想,她又生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你的丈夫,他是怎麼死的?”
黑暗中寶珠的眼神如何好奇,王嬸也瞧不見,但王嬸臉上驟然舒展開來的表情,和她瞪大的眼睛,寶珠卻看得一清二楚。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王嬸,正想稱讚,王嬸張開了嘴。
“愛媛不同意,他卻高興得很,他收了李慶給的錢,一兩銀子。”白發婦人含糊不清的聲音中,蘊藏著無邊的恨意,“他上街去,給愛媛扯了幾尺紅布,又打了幾斤酒,那時候我不知道,我在問李慶要個說法,他們說他收了錢,已經同意了,他們把我打得很痛。”
“我就回去,我找他拿錢還給他們,然後我看到。”
王嬸的聲音發顫。
“愛媛在屋裡拿紅布上吊了。”
寶珠聽住了。
“他太傷心了,幾斤酒喝完,睡過去便沒醒,陪女兒去了。他收的錢,我也還給了李家。”
窗外的黑暗漸漸褪去,王嬸半張臉沐浴在晨曦裡。
她像是學藝不精的工匠雕出的拙劣木雕,僵硬說著謊。
寶珠靈光一閃,忽然回想起了她第一見到堂屋中供奉的兩塊牌位時的怪異感。
李辛之位,愛女李愛媛之位。
寶珠眨了眨眼,感受到了胸口的悸動。
凡人的感情,如同暗流湧動的河流,看似波瀾不驚的河麵下,掩藏著洶湧的愛恨。
她好像第一次認識王嬸一般,認真地看著這個老婦人的臉。
天要亮了,馬上王嬸就要被帶去祁陵縣了。
“你叫什麼名字?”寶珠忽然壓低了聲音問道。
王嬸怔住了。
過了一會兒,她露出了一個鮮活的笑。
在太陽完全升起之前,她湊到寶珠耳邊,小聲道:“王蘭貞。”
“我的名字,王蘭貞。”
堂屋裡,裴天師看向了香案上供奉的兩塊牌位。
她聽不清年輕小姐的竊竊私語,可老婦人喑啞的聲音一直往她耳朵裡鑽。
裴天師閉上了眼,今天,她什麼也沒有聽到。
太陽升起後,異人寺的壯漢們裹著王蘭貞坐上了騾車,她瘦小的身軀夾在一左一右身材高大的男子中,顯得愈發不起眼。
隻是她並不像旁人想得那般柔弱,王蘭貞嘴角含笑,晨曦給她的白發鍍了層金邊。
村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