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幾百年的黎堯也不禁感到害怕,正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狂躁中的央鳴發現,如果不是黎堯全力一擊禦劍振偏了央鳴的攻擊,真的可能就那樣死在對方的手下——雖然黎堯知道央鳴並不是真的想殺他,隻是失去了理智。
等看清自己差點殺的人是黎堯之後,回過神來的央鳴先是茫然,然後便是十分後怕的表情,但心魔仍未結束,央鳴隻是把他困在一遍,又更加瘋狂地殺戮起來。
那些滿天血肉橫飛紅光四濺的場景,他實在不想再麵對,然而央鳴不允許他離開視線,晚上也是一身血衣就在他旁邊睡去,還要拽著他的衣袖不放手,有一點異動都會醒來。本就類似獸瞳的雙眼那時候看起來幾乎是純黑的,惡鬼般凶狠。
旁觀了央鳴的那次突破之後,黎堯翻閱了很多書籍,參考其他修道者突破心魔的經驗,而“入凡歸真”一直是一個較為主流的突破方式,黎堯便覺得若是央鳴能在這凡世間被感化些許,應該能削弱幾分心魔的凶性。
飯畢,兩人幫劉婆婆收拾了桌子,又留下一瓶謊稱是藥店裡的何首烏丸的靈藥才走。
黎堯在村子裡閒逛起來,見他並不是要回去修煉,央鳴的眼神有點疑惑,黎堯解釋道:
“感覺修煉得有點久了,隨性遊走一番。”
央鳴沒什麼意見,他目前最重要的也是等待突破機緣,是閒逛還是修煉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劉婆婆家對麵是木匠作坊,老木匠姓王,愛喝酒,還愛吹牛皮,一喝醉就逮著徒弟胡咧咧,說自己年輕時如何如何,去過的地方如何如何,潤香坊的驪小娘子如何如何……
王木匠今天成了一筆大生意:村裡的一戶人家結婚,要他打套家具,他一時高興,就喝得多了,噴得小徒弟滿臉酒氣,說話聲一句大過一句。央鳴被聲音吸引,有些好奇地走了過去。
那王木匠見有人被引來了,心裡更是得意,“噗哈!”又是一杯酒下肚,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摜,道:
“哎呀,這兩位小兄弟,就是住在劉婆婆家裡的吧!俺聽劉婆婆說過!俺是個木匠,幸會幸會啊!你倆年輕,來這兒的時間也不長,俺便撿個大事與你倆講講!話說那十五年前呀——俺還……”
一旁的徒弟小聲歎氣:“唉,又來了,都多少遍了……俺還是個大器作學徒——”
王木匠要說的話被搶了,當下不忿地給了他後腦勺一下子:“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麼嘴!滾去給老子買酒!”
見小徒拎了空酒壺委委屈屈地去了,王木匠又道,“俺剛剛說哪啦——哦,大器作、你倆不曉得,大器作就是做大物件的,粗活,比不上小器作精巧吃香——哎不談這個……”
央鳴看著王木匠搖頭晃腦的模樣,感覺有趣,也點頭回應。
“俺要說的呀,乃是……嗝~哎喲味兒有點大,小兄弟彆介意哈……乃是俺在當學徒的時候,曾經見到的一個——猜猜是一個什麼!不對……是一尊!你猜、是什麼?”王木匠對央鳴湊近了腦袋,一臉隱秘自得的模樣。
央鳴:“不知道。”
“哎嘿——”王木匠滿足地笑了,仿佛還要將那得意的滋味好好品味一番似的,咂摸了半晌,才說道:
“告訴你吧!是一尊仙人呀!會法術!會飛!”
黎堯忍不住笑了。
“哎我說你這個年輕人!”王木匠立刻轉過頭來對黎堯吹胡子瞪眼,“你看你還不信是吧!那俺和你好好講講!那天俺本來、睡過了頭——”
兩人聽那木匠絮絮叨叨顛來倒去地說了半天仙人“神跡”,直到又有客人上門才離開。
“凡人的生活挺有趣的。”黎堯問央鳴。
“嗯。我喜歡聽凡人的故事。”
兩人繼續走走看看,天上居然飄了個粉紅帕子下來,央鳴抬頭一看,是一個穿了輕薄紗衣的女人扯著簾子掩了嘴,正倚著欄杆衝他笑,見他抬頭,更是咯咯咯嬌聲不斷:
“難怪早上喜鵲叫得勤,原來是奴家今天要遇到貴人呀~晚上等奴家的潤香閣開門了,可要記得找奴家來玩呀~”
央鳴一時不解:“她給我帕子做什麼?”
黎堯打趣他:“那是心儀你啊。見了心儀的人,就先掉點什麼帕子釵釧的,然後對方再留,再還,幾來幾往,就成了姻緣。”
“哦。”
央鳴沒再問什麼,隻把香帕收起,默默地繼續前行。
樓上小女郎見他收了帕子,清脆一笑,也轉身不見了。
街上熱鬨得很,雖說隻是個小地方,但人間煙火氣卻十分濃鬱,黎堯帶著央鳴在來往的吆喝聲中穿行,不由覺得,也許就像央鳴之前說的那樣,不成仙,隻做凡人,可能也是不錯的。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