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那個三子給他來過不少電話,最初的一口方言(後來才知道那是蕪湖話)聽多了之後也勉強能聽懂,終於能溝通了。三子大概是原身的死黨,很關心他,還特意找了個人想介紹給他,說是同在橫店的蕪湖老鄉,黎堯怕露餡,並沒再聯係這個人。至於微信上的曖昧對象,黎堯更沒有心思去聯係,他現在每天都很累,但是也覺得很有趣。
在橫店,總有種不真實感的穿越感,有時候上午還在古代宮廷裡麵當太監,下午就去抗日劇裡當炮灰。
老鼠把礦泉水從頭澆下去,舒服的歎了口氣,評價道:“現在這些片子,真是瞎拍,其實要是真的古代,哪兒會給女人出來啊,還一扔就是一錠金子,平民還能穿花衣裳……嘖嘖,都純瞎拍,編劇說什麼就是什麼。”
“良心劇組越來越少咯……以前隔一段時間還能看見一個好劇組,現在啊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看見一個!一個比一個低劣廉價,有的甚至還不如那些拍豎版短劇的呢,人家的服化道都比他們精致……”
黎堯望著那小池子,涼蔭蔭的深綠色,偶爾有魚上來吐個泡泡,畢竟天太熱,氣壓低,魚也受不了。
“聰哥,我覺得你剛剛演的挺好的,你總有一天會出名的。”
老鼠笑了:“哎喲,嘴真甜。借你吉言吧,我做夢都這麼想呢。”
老鼠是真喜歡演戲,雖然他沒上過太多學,但是一有空就把什麼格奧爾格齊美爾、休·莫裡森、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磚頭書拿過來看看,看書的熱情並不比打遊戲要低。他現在主要是跑特約,在這裡也小有名氣,要不是長相次了點,上次有個短視頻電影說不定就是他當男主角。
有幾個年紀小的孩子在女主角保姆車那兒要到了簽名,興高采烈蹦到他們這邊,其中一個喊了一聲:“聰哥!”
老鼠應了。這個孩子叫小夏,比黎堯來的早一點,和朋友一起來混橫店的,倒不是想出名,就是想來這邊玩玩。尤其是人稱“廣場舞小王子”的小夏,一到晚上,必定得穿著他那雙銀色的高仿阿迪去廣場蹦噠。
小夏拿著簽名反複地看:
“人美,字也美,我覺得她以後肯定會大紅的。”
水榭通道上零散的坐著群演,閒談,或者是玩手機。老鼠本來半闔著眼睛已經要睡過去了,又一下子睜大:
“又來了。”
三個月的相處使得他們已經很有默契,黎堯就算不轉頭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那家夥又來了。
“章磊、章磊!”很快,圓眼鏡的聲音就跟著他的人一起到了,或許是跑的很急,圓眼鏡的一張臉都發白,嘴唇抖抖索索的,但是表情就像向日葵看見了太陽。
他推推眼睛,很高興地開口:“我來找你了,今天再和我說說你的想法吧!”
黎堯真心後悔。如果時間能倒回三個月前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麼他一定一!點!也不會再同情這個家夥,而是狠狠的把門摔上,斷了他想纏上自己的念頭。
但是如果用圓眼鏡的那個劇本《莫及》裡的台詞來說,就是:
“人們在說如果的時候,總是無奈的。”
黎堯無奈的轉過了臉,徐寬把劇本擺在臉前,隻露出一雙眼睛,很無辜的看著他。
第049章 第四十六場 日常生活!
黎堯剛要開口, 老鼠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喂啊,媽……是是我吃過了……拍戲呢……”老鼠站起來一邊接電話,一邊用眼神示意黎堯趕緊把那家夥打發走。
徐寬:“你上次和我說的那些,我回去想了一下, 覺得你說的特彆好!”
黎堯:“我那也是聽彆人說的, 不是我說的, 我沒什麼本事。”
上次不過是偶然間和這家夥扯了一兩句狗蛋兒的歪理, 他就和瘋了似的覺得遇到了知音, 從此是徹底纏上黎堯,攆也攆不走了。
吃飯的時候來敲門, 洗澡的時候來敲門,有時候半夜睡覺了還來敲門,說是有靈感。即使黎堯是個好脾氣的,也差點要和他動起手來。
徐寬:“我覺得我離成功又近了一步,不,是一大步!因為你不僅適合成為與我討論的策劃和編劇, 也很適合成為男二號!”
黎堯:“啊?”
徐寬真摯的看著他:“沒錯,你應該也知道,你的外貌條件不錯,我降低點標準的話, 你也能勉勉強強的扮演醃蘿卜!”
黎堯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說法, 以前徐寬隻不過拉著他一起討論劇本而已,醃蘿卜是男二號的外號,也就是試圖接近主角的男生B,是個家境悲慘性格敏感為人善良的人, 但他可一點也不願意當醃蘿卜,不, 他根本不想再和徐寬扯上關係了。
“我覺得我不能勝任你團隊的任何一個職位,你還是去找彆人吧,找彆人。”他伸手固定著徐寬的頭,把他身子一百八十度一轉,然後輕輕一推 : “去、去。”
徐寬雖然大條,但是也知道這種對待小貓小狗的態度很不尊重人,轉過頭來氣憤的說:
“我是真的看好你的,真的! 彆自卑啊,沒名氣也沒事的! ”
黎堯簡直無語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自卑了,我就是謙虛一下好嗎?”
徐寬:“哦。”
徐寬:“那你還是打算和我一起的唄?之前那些推脫全是謙虛?”
黎堯真是無語,這種人到底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那邊徐寬還在喋喋不休,老鼠已經打完電話了,回來看見徐寬還在,就不耐煩了:
“我說,你知不知道最近央鳴要來拍戲?”
徐寬的注意力很好吸引:“知道啊。”
老鼠對他勾勾手,附在他耳邊故作神秘的說了一會兒,黎堯聽不見,不過從徐寬一點點瞪圓的眼睛來看肯定又是老鼠在誆他。
老鼠騙了他很多次,徐寬每次都氣的跳腳,不過不出一天又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一點看不出嫌隙,單純的可怕。
徐寬拿著劇本風風火火的跑了,黎堯問:
“你這次又騙了他什麼?”
老鼠挑挑眉:“這次我可沒騙他,央鳴要來拍戲了,你也知道吧?”
黎堯心裡一跳。
“……知道啊,我就是為這個來橫店的。”
老鼠:“我對他說,央鳴這種大明星難得被你遇到,而且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室,你乾脆到時候拿著一份企劃案去找他,問問他看不看得上你的本子唄。”
“然後他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老鼠朝徐寬背影的方向努努嘴:“何止,都高興壞了,忙著回去寫企劃呢。”
“……”
這明顯是不可能的事,很明顯徐寬又會碰一鼻子灰,希望這次之後他能長點心吧……
黎堯不再去管他的事情。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狗蛋兒沒出現過,他居然也忘了自己到這裡來的目的,好像他真的成了那個章磊,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渾渾噩噩的度過寶貴青春,大把的揮霍時間,也並沒有目標,平凡的活著。
這種狀態很吸引人,不去想目的,就這麼一天是一天的,真是太自在了……就連在網上看見央鳴的新聞都沒了反應,隻當他是個大明星。直到“央鳴”真正的要來了,他才從這種渾渾噩噩中驚醒。
有那麼一瞬間,他是很想逃避的。
老鼠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弟,你怎麼走神了?”
“啊?啊……有點困,你說什麼?”
老鼠剛剛已經擺好了表情,卻因為黎堯的走神而浪費了,隻得再次擺出得意嘴臉:“我說,你哥我已經找到路子去他們劇組啦!”
黎堯表現出很仰慕的樣子:“真的?!哥,你太厲害了。”
老鼠揉揉鼻子:“說來也巧,組裡的炮手(攝影技術工種)是我哥們,他……這事以後再說,走吧,群頭喊人了。”
大喇叭的聲音擴散開來:“集合了啦——集合了啊——”
為了充分利用場地,下午的戲也主要圍繞著這條小街展開,其中的一條就是女主和男主在酒肆裡吃飯。
這也是古裝劇裡挺常見的鏡頭了,小說裡也是,總要被設定成神奇的情報點,也總要有一群永遠在酒肆裡大聲嚼舌根的壯漢。
老鼠和黎堯是坐在角落裡的客人,負責的劇情就是鬨起來之後抱著頭往外跑,那幾個壯漢都是身材符合要求的武行,坐在客棧中間,桌子上擺著燒雞、米飯,還有幾壇酒和幾個大海碗。
男女主角坐在貌似不起眼的地方,頭上戴著黑紗鬥笠,麵前什麼也沒有,就一個筷籠。
這次的機位在壯漢那邊,為首的壯漢拿起海碗,咕嚕灌了一口,發出“呔——”的一聲表示滿足,把碗重重一放,然後大聲說:
“所以我說,那八王爺,不是好東西!”
做他對麵的漢子咬了一口燒雞,附合道:
“就是!”
“卡!”
壯漢們趕緊站起來,副導演把手裡的A4紙卷成筒,狠狠戳在第二個壯漢頭上:“你的眼神,太過了,都成拋媚眼了,懂不懂?!讓你往他一下,就輕輕的望一下,那麼用力乾嘛!”
那壯漢連連點頭,嘴裡的燒雞還沒嚼完,腮幫子鼓鼓囊囊。
“再來再來、我不想在這條上多花時間,下午還有很重要的一場,都用點心!”
龍套們又回到了桌子上,第一個壯漢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演起來反而更有生氣的樣子了。
黎堯偷偷對老鼠說:“那人真不錯啊,還有燒雞吃。”
老鼠一手托著下巴,他的臉是背對鏡頭的,所以更放鬆一點。
“吃什麼啊吃,哪有這麼好的事。”
黎堯並不是第一次參與有食物的戲,他知道,電視裡的很多飯餐有時候都是塑料道具,噴上點顏料,拍起來就很逼真,尤其是番茄炒蛋,紅色、黃色,再抹點白色權當高光,看著居然也能餓。
但是壯漢都在嚼了,那確實是真貨沒錯。
老鼠無聊的拿著一根筷子在桌子上劃來劃去:“這可是夏天,那雞肯定都不新鮮了,你不知道,燒雞是劇組裡最喜歡用的道具,首先呢,它變質了也不怎麼能看得出來,而且隻要骨架撐得起來,就算被吃了腿和翅膀,換一個方向拍起來也和完整的一樣。”
黎堯越過老鼠的後背去瞄壯漢,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這條又拍了一遍,燒雞壯漢一臉苦逼,保持著鼓鼓囊囊的嘴又嚼一次。
“他這一口雞是不是要嚼到這場戲拍完?”
“那肯定啊,他還算有經驗的,知道含在嘴裡,很多演員都是吃了,拍,沒過,吐出來,再吃,因為盤子裡菜少了就不好看了,雖然那些菜都是從盒飯裡撥出來的,但是畢竟能省就省。”
黎堯嘖嘖稱奇。
這場戲拍了三四條,換了三個機位才算完,接下來又拍了三場戲,分彆是女主在街上施展輕功抓小毛賊、男主在街上一臉迷茫的被過往的行人不斷撞肩膀、街邊要飯的叫花子和算命的眼神陰險的交接了一包藥,算是把這條街上的劇情都弄完了。
到了傍晚總算是收工了,熱度一點點下去,夜風也一點點起來,當然,蚊子也出來了,黎堯看著夕陽毛茸茸的掉在西麵那片竹子裡,忽然就想去走走逛逛。
和老鼠打了聲招呼,他就沿著路一個人開始走。今天是在民居景區這邊拍的,附近的那些奇石竹藝博物館也都逛過,但是這裡和廣州街什麼的不一樣,花草山石,是不會看膩的。
買了罐可樂,氣泡綻在舌尖上,麻麻的。
“呔——”
他學了一聲,然後自顧自的笑起來。
溫度很好,也不是很暗,也不餓,還有飲料喝,啊,對,還有很漂亮的風景可以看。他有一天下午在清明上河圖那邊瞎逛,沒什麼遊客,也沒什麼劇組,戲台那邊咿咿呀呀的在唱,那悠揚清亮的調子能傳出去老遠。
他真是喜歡這種生活,從沒這麼的想留下來,就這樣一直懶散下去。狗蛋兒之前曾勸過他,要他多和外界產生交集,或許就是這樣的狀態嗎?
一罐飲料很快喝完,前麵牆角正好有個大的敞口垃圾桶,他把握好角度一投——沒投準,砸在牆上,又掉到地上,咣啷咣啷的滾。
一隻手將它停下,拾起,輕輕一拋,就拋進了垃圾桶。
第050章 番外2 十萬個為什麼
———————— 第二段記憶 —————————
每個小孩子都會有一段那樣的年紀:被稱為“十萬個為什麼”的年紀。
比如四歲半的黎堯。
黎堯扯著他哥的衣角, 手裡拿著一本小書,問:“這是什麼啊?”
黎俊趴在桌子前麵,手攥鉛筆,顯得很專注, 小台燈被軸到了最亮, 麵前的田字格本還有最後一行, 田字格前麵攤著語文書, 胖胖的小鐘在滴答響。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黎俊很少對他弟弟大聲喊, 但是這次他真的很著急,因為八點鐘就要到了, 少兒頻道的《動漫世界》已經要開始了,而他的作業卻還沒有寫好。
黎堯不依不饒:“到底是什麼啊?”
黎俊心裡急的要死,但是還是得一筆一劃的把課文後麵附的那幾個字都抄一行……啊,為什麼最後一個字筆畫居然那麼多!那麼多!
他心裡十分抓狂,小鐘滴答滴答。
黎堯:“告訴我嘛,這是什麼呀”
黎俊握著鉛筆尖的三根手指用力到發白。
一、筆、一、劃, 橫、撇、豎、捺……就差最後一個,就寫好了!
“啪。”因為太用力,結果筆尖斷了。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外麵的大鐘很準時的響了八下。
“這是什麼啊?”他弟還是不死心。
沒趕上。
黎俊把筆一扔,把本子往前一推, 雙眼無神的往後仰在椅背上, 覺得自己的心裡充滿了滄桑。
他是個早熟的孩子,一點不要大人操心,所以對自己要求很嚴,也有點偏執, 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強迫症。
沒趕上開場, 那就整個不看算了。上次也是,一個玻璃小老鼠磕破了一點耳朵,他就直接扔了不要。他挺愛破罐子破摔的,並且自己也明白這點。
但是黎堯並不曉得他哥心裡的悲傷,推推他:“黎俊?”
黎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唉——你說吧。”
黎堯把手裡的畫本舉起來:“這個,這個是什麼?”
繪本上麵是一隻從樹洞裡仰望外麵天空的小狐狸。
“zhe shi hou ,you yi dao liu xing hua guo le tian ji。”在小狐狸的左邊,用拚音這麼寫著。
這講的就是一個小狐狸在樹洞裡偷吃太多,肚子卡住出不來,向流星許願,餓瘦了之後能出去了的故事。
差不多就是那個從罐子裡抓核桃的改編版本。
黎堯並不是不認識拚音,他是在問那團紅毛是什麼。這就是黎俊小時候的書,所以他當然認識。
“這是狐狸。”
“什麼是狐狸?”
“……一種小動物。”
“什麼是動物?”
“就是……活的東西。”
“哦。那這個呢?”黎堯又指指流星。
“這是流星。”
“流星是什麼?”
“……就是……流動的星星。”
“哦。”黎堯終於放下了他的小書,“你不去看動畫片嗎?”
“……不去了,和你玩。”
“哦。”黎堯點點頭,“史老師今天教了我一個舞,我跳給你看吧。”
幼兒園的舞蹈大同小異,就是擺擺手,彎彎腰,踢踢腿,黎俊看著他弟弟傻不拉幾的做了幾個動作,低落的心情一點也沒被改善,但是要說現在再去看電視吧,也不是很樂意,就好像輸給了什麼一樣。
之前說不去,那就不去,他就是這麼有原則。
黎堯跳完了舞,仰著小臉等誇,在幼兒園裡老師都是會誇他的。黎俊拍拍他的頭,把他抱到腿上來,準備把明天的作業也寫了,反正都是抄課文後麵的字,從來也沒變過。
他拿過他的小卷筆刀,這個小卷筆刀是藍色小象的模樣,手柄就是象鼻子,搖動的時候還會有音樂,是他剛上小學的時候爸媽送他的禮物。
削好了鉛筆,他把那最後一個字給寫了,就開始寫明天的作業。
黎堯不安分的扭來扭去,不肯好好呆著。他哥寫的很多字他都不認得,看起來也很枯燥,課本上一張圖居然配了那麼多字,看著就讓人沒什麼想讀的欲望。
還是他們的作業比較簡單,老師說,隻要回去給家裡人跳個舞、唱個歌,就好了。
黎俊一手要按著本子,一手要寫字,就用下巴壓著他的腦袋:“乖,彆動。”
黎堯年紀小,不像彆的小男孩子已經開始剃硬邦邦的板寸,他還是保持著一頭小黃毛,摸上去又細又軟。
抵著也很舒服,還有點溫熱。
於是黎堯就不動了,挺安分的呆在他哥懷裡,但是眼珠子卻滴溜溜的轉,不知道在想什麼。
黎俊一筆一劃的寫著作業。
黎堯指著課本問:“這是什麼?”
黎俊看了一眼那個圖:“是小狗。”
黎堯指指旁邊的小女孩:“她養小狗嗎?”
“對。”
“我們家為什麼不養小狗?”
在黎俊心裡他弟就和小狗一樣,所以他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們家已經養了你。”
“養了我就不能養小狗嗎?”
“養了小狗,如果小狗比你好玩,我就和小狗玩,不和你玩了。”
黎堯很認真的開口了:“那還是不要養小狗,你和我玩就行。”
“嗯,不養。”
黎堯眼珠子又開始轉來轉去:“也不要貓,貓會抓人。”
“不要貓,有你就夠了。”
黎堯這才心滿意足。
黎俊寫完了明天的作業,感到十分的輕鬆,連帶著對他弟的態度也好了不少:“你今天還有什麼作業嗎?”
黎堯想了想:“沒了,但是這星期要畫一張畫。”
“畫什麼?”
“隨便畫什麼。”
黎俊把本子和鉛筆盒裝進自己的小書包裡,又拿過西瓜太郎的水彩筆和一張大白紙:“我和你畫吧。”
黎堯:“我會畫房子!”他也隻會畫房子。
黎俊拿了一隻棕色的筆給他,水彩筆挺粗的,黎堯的手又很小,基本上是橫抓著的,勉勉強強畫出了一個長方體,上麵搭個三角形。
黎俊用綠色的筆在房子前麵刷刷刷的畫著M,這就是草地。
黎堯:“為什麼草是綠的?”
“……綠的好看。”
“哦。”他拿著筆給小房子添上了門。還有兩個田字格一樣的窗戶。
黎俊則拿著藍色在房子上麵不斷的畫長斜杠,這就是藍天。
“紅色……”黎堯對照著他的繪本,畫了一團紅,這就是他的紅毛狐狸。
“你記不記得大姨家?”黎俊問他。
黎堯想了一會,搖搖頭。
“大姨家住在山裡的,我小時候去玩過,你也去過的。”雖然自己才剛上一年級,黎俊卻已經開始用“我小時候”這個句式了。
“他們住在小木屋裡嗎?”
“不是,和我們一樣的房子,但是他們家後麵有森林,還有鬆鼠。”
“什麼是鬆鼠?”
“……就是……一種小動物。”
“噢。”黎堯警惕起來,“你可不要養鬆鼠。”
“不養。”黎俊用黑色在門前畫了兩個S,當做小路。
“這是我們家嗎?”
“是我們家。”
“我們呢?”
“還沒畫……”他說著,想到了之前沒說完的話題,“大姨家很漂亮的。”
“為什麼漂亮?”
“因為……因為……”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幅畫的背景已經完成了,M形的草地、三角形的樹、/形的天空和O形的雲。看來那是多雲的一天,並沒有太陽。
“黎俊,你應該畫人了。”黎堯提醒他。這家夥幾乎沒叫過黎俊幾次哥哥,總是直呼其名,妄圖和他哥平起平坐。
“叫哥哥。”
“黎俊。”黎堯固執的重複了一遍。
關於這個,黎俊糾正了太多次,就算是拿糖誘惑,捏他的臉逼他,這小子也不肯改口,不知是什麼毛病,到最後,他也默認了他弟的這個習慣,隻不過每次還是會嘮叨一句。
“你把我的頭畫的太大了!”黎堯眼看著房子邊兩個小人的形狀出現,隻不過因為畫的不是很遠,基本上成了方腦袋。
“你的腦袋本來就不圓。”
“是圓的!”
黎俊不和他爭,畫了頭之後,還畫了幾根火柴棍當做身子,其中一個人的手裡還拿著一朵小花。兩個小人牽著手。
黎堯點點頭:“畫的不錯。”
他才四歲半,但也喜歡學他哥老氣橫秋的口吻,他的個子還沒有餐桌高(在黎家這是很重要的小孩身高參照物),也不怎麼喜歡看動畫片,這點讓黎俊尤其失望。
八點半了,到了黎堯睡覺的時候,黎俊把他弟抱下來,摸摸他的頭,毛茸茸的小腦袋手感很好。
他又想到大姨家,那個住在山裡的房子。其實也並不是很漂亮,但是黎俊就是很喜歡。
不是因為鬆鼠所以喜歡,而是想到要是和弟弟一起住在那裡的話,會很高興,所以喜歡。
黎俊親了他一下,然後說:“去吧,快洗臉刷牙去。”
黎堯點點頭,邁著小短腿跑了。
他還是希望他弟能再長大點。長大了,應該就喜歡和他一起動畫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