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章回 一百零二 瀑布
央鳴破陣的速度很快, 可是帶著黎堯從天泣穀的迷陣出來之後,眼前的景象卻和來時大不相同。
黎堯記得很清楚,進入的時候是在一個房子裡被蒙上了眼,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很快就進入了迷陣, 但是現在……他環顧了四周, 這裡決計沒有一小段路程就能到達的屋子。他們基本上是進入了一個封閉境地, 三麵都是參差的山, 最後一麵是一小片樹木蔥鬱的林子, 還有隱約的水聲傳來。
“這裡是哪……怎麼感覺和我們進來的地方不一樣?”
央鳴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皺著眉回想了一下, 肯定道:
“我也感覺不一樣。”
“難道我們誤闖了什麼門派禁地?”黎堯試著向前走去,撥開草木的遮擋,發現腳下有條勉強能辨認的出的小路,兩旁的樹木不斷拉扯著人的衣衫,不易前行。
“唰——”
央鳴將長劍抽出,幾個翻轉, 就將那些惱人的枝椏削在地上,說來也怪,那些樹枝一被砍下,就仿佛被無形火焰燒灼似的很快萎靡腐爛了。
沒有了樹枝遮蔽之後, 小路更加好走, 耳中的水聲也逐漸明朗起來,黎堯走出這段小路時,耳中已經充斥著巨大的轟鳴之聲。
不遠處,是一方寒潭和頂天立地的瀑布。
之所以說瀑布頂天立地, 實在是因為高度驚人。黎堯站的並不算近,將頭仰到極限, 眼睛眯起,居然也不能看見它的儘頭。這樣的高度已經遠遠超過天泣穀的任何一峰,在外麵能夠看見才是。
但除了這點反常之外,還有更奪人心神的一幕。
巨大的瀑布宛如從雲端直接傾倒的透明長河,雖然聲音震耳欲聾,卻並沒出現水珠迸濺的情況,在瀑布的底端仿佛有著拉扯時空的奇妙結界,瀑布咆哮著衝到那處,仿佛在某處被生生吸收了力道一般,變得就像是普通流水般緩慢晶瑩,白色的碎沫和湍急的浪頭都消失不見,就像是最常見的小溪水衝刷過石頭,在向陽的那邊展露出自己柔軟平滑的一麵。
拜這樣的奇景所賜,麵前的寒潭宛如死水般一動不動,如果說瀑布被緩衝之後還能保持著流動的話,那麼潭水已經完全失去了活力,連最微小的波紋都看不見分毫。
靜止的寒潭和氣勢驚人的瀑布擺在一起,完全是兩個極端,卻在此處同時出現。
黎堯心中驚豔於這樣的美景,想要走上前去一看究竟,卻被央鳴一把拉住。
央鳴應該是說了什麼,但是水聲太大,將他的話語聲完全遮了過去,無非是要提醒自己小心,黎堯點了點頭。
用正常的眼光去衡量的話這裡實在能算得上是詭異,不過看上去也實在是漂亮,抬頭就能看見氣勢極為驚人的巨型瀑布,卻偏偏無一點水花濺到身上,隻有轟鳴的聲音能證明這瀑布確實存在著,到了最強烈的衝刷轉角卻又柔軟的像是透明的一疊絲綢,輕輕巧巧地垂掛在那裡。
寒潭如鏡,清晰無比的倒映著上頭瀑布飛濺的模樣,周圍的山石樹木蒼穹雲朵也清清楚楚的展現其中,天光正好。
“真的很漂亮——!”
他轉過頭大聲地對央鳴說道,不過水聲太大,就連他自己都沒聽見自己的聲音。
央鳴:“ ”
“你說什麼——?”
央鳴示意他耳朵湊過來,不過他覺得癢,還沒聽得見央鳴說的話,就捂著耳朵笑了:“不行啊——我聽不了——這兒聲音太大了——”
黎堯說著,用手將耳朵捂上,這才覺得聲音沒那麼大的可怕。
“這樣會好很多——”
他對著央鳴喊道,這下子總算是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了。
央鳴:“ ”
他更加聽不見央鳴在說什麼,央鳴也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黎堯的笑著的表情慢慢消失了,他保持著捂住耳朵的樣子,說道:
“你聽不見我說話,對吧。”
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沒看到對方的嘴唇在動,根本就不知道對方在說話,央鳴沒看他,握著自己的劍,向著湖麵劈斬出一道勁風。
黎堯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抖:“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或許是中了魔怔……”
他自顧自地說起來:”一開始看見央兄的時候,就……就覺得很熟稔,心裡莫名其妙地歡喜起來,就像是……像是………”
他支吾了半天,也沒能說完整。
央鳴繼續用他自己的方式試探著湖麵,他拾起一塊小石頭,在手中顛了顛。
黎堯看他沒在聽,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才繼續說道:“你說想要找到心上人,其實我——”
“——從一開始就不樂意幫你!”
央鳴將手裡的小石頭扔進水裡,水麵毫無波瀾,就像是黎堯聲嘶力竭的那句話喊在湍急瀑布下的效果一樣。
反正對方是完全聽不見的,黎堯也就放開了:“後來和你相處的時候,我越來越覺得你……”
“我覺得你對我來說,很不一樣!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但是之前,就是你說不去見離姑娘的時候,我高興的不得了!”
“我覺得我大概是——傾慕你——!”
他喊得拚儘全力,將眼角都掙出了一點淚來,在轟鳴聲大喊著,恍惚間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能和瀑布聲一樣撼天動地了。
黎堯的心裡暢快了很多,又想著會不會被聽見,心裡慌亂地一悸。
但是並沒有,一片嘈雜裡,央鳴隻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將劍收了回去。
沒聽到啊。黎堯有些慶幸也有些無奈,但是好歹自己認真的說出了心聲,也算足夠了。
央鳴又看了看那段奇妙的瀑布,對黎堯說道:
“ ”
黎堯的嗓子後知後覺地疼痛起來,他攤了攤手,表示自己聽不見,卻被央鳴順勢將手牽住,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著。
很癢……完全沒有心思分辨出他寫的是什麼,黎堯用另一隻手指了指來時的小路,意思是走的遠一點,想必就能交談了。
央鳴搖了搖頭,將黎堯的那隻手也牽過,按在自己的胸前。
手掌先是感受到了溫熱。
然後是心跳。隔著布料,清楚地傳達到黎堯手心。
仿佛是被感染了一樣,黎堯的心口也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央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手心寫著。
撇橫豎鉤提斜鉤撇點、橫折鉤豎豎彎鉤、豎橫折橫橫橫豎橫撇捺。
……什麼?
撇橫豎鉤提斜鉤撇點、橫折鉤豎豎彎鉤、豎橫折橫橫橫豎橫撇捺。
我……
撇橫豎鉤提斜鉤撇點、橫折鉤豎豎彎鉤、豎橫折橫橫橫豎橫撇捺。
我也……
撇橫豎鉤提斜鉤撇點、橫折鉤豎豎彎鉤、豎橫折橫橫橫豎橫撇捺。
我也是。
黎堯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央鳴。
“我傾慕你。”
“我也是。”
一瞬間,黎堯覺得,之前所有漫不經心的日子,都不過是為了等這句回答而設下的漫長鋪墊。
看著黎堯愣住的樣子,央鳴笑著抱住了他。黎堯有些遲疑地抬起手回抱,卻又很快離開了這個懷抱。
央鳴不解地皺眉,看上去有些疑惑,然而下一秒,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因為黎堯仰起頭主動吻住了他。
黎堯的嘴唇像是羽毛一樣柔軟,央鳴忍不住捧著他的臉加深了這個吻。
“嗯!”
舌尖相觸的那秒,黎堯的渾身都傳來一股觸電般的感覺,嗓子裡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然而之後的滋味卻比觸電還要強烈,黎堯隻覺得自己口腔裡柔軟的肌膚都被對方仔細品嘗了一番,舌頭和唇瓣也被對方反複含住吮吸,他甚至慶幸瀑布的聲音蓋住了一切,因為他在無意之中忍不住發出了很多曖昧的聲音。
“可、可以了吧!”
這個吻長得簡直沒有儘頭,黎堯不得不在自己控製不住反應之前推開了央鳴。
他的臉已經漲得通紅,簡直不敢去看央鳴,央鳴卻主動牽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劇烈的心跳再次傳遞到他的掌心。
黎堯的臉上不禁湧起微笑,但在看到央鳴通紅濕潤的嘴唇時又再次難為情起來。
他、他剛剛好像也沒有吸得很用力吧!怎麼央鳴看起來就像是被一個色中餓鬼蹂躪過一樣!
黎俊正想說點什麼轉移話題,卻在下一秒,一切思緒就像斷電般突兀地散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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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任務判定為達成。”
黎堯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聽見有人在他耳邊這樣地說道。
那聲音冷淡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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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湖麵這次終於產生了變化,因為有鮮血從傷口噴出,濺到水裡,慢慢暈染出了紅色。
央鳴緩緩地倒了下去,胸口上深深地插著他的那柄長劍,血染衣衫。
收尾完畢的Zvezde甚至都沒有再去看那慢慢失去溫度的屍體一眼,隻是看了看被弄臟的雙手,毫不在意的走到水邊輕輕洗淨。那水的密度極大,蕩不起太大的漣漪,他從平靜的水麵上看見了黎堯平靜的臉。
明明還算是活著的身體,眼神卻已經像是死掉了。
他看著那雙無趣之極的眼睛,心裡一陣厭惡,抬手就劃花了水麵。
這已經是第幾次收尾了?
他記不得了。除了第一次,之後的每個世界都是自己負責殺死氣運之子。黎堯到現在還以為真的隻要完成打折的任務就可以。Zvezde決定代勞殺掉氣運之子本來是以為這樣能讓自己發泄一些情緒,現在卻感到越來越不舒服。
那些屍體就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嘲笑自己隻能活得苟且,處處受製約,而他卻能自在地打破規則,什麼也不懂地放肆活到現在。
好在,這樣的日子已經快要結束了。自己已經改寫了一部分傳輸協議,權限不同以往,除掉他不過是時間問題。
至於黎堯……
反正還有最後的機會……
他閉上了眼,身體就像是接觸不良的畫麵般橫著扭曲了一瞬,然後瞬間化作無數細小的藍色字符,消散於空中。
第108章 第103殺 末日來襲
天邊遙遠的地平線上, 不再明亮的落日有氣無力地懸掛著,世間一切的光線都向著那明亮的源泉口倒灌而去——落魄建築身後那不斷推進的陰影便是這點最好的證明。殘留的暖意也跟隨著它們的腳步蒸發而去,深藍的寒意慢慢沉降在大地上,不遠處那一小撮毒芹葉子背光的陰暗麵越發濃厚, 直到天光已經黯不可見, 連邊沿的界限也無法辨彆。
發出橙色弧光的地平線是它最後的模樣, Z轉過頭去, 東方的天空早就黝黯成混沌一團, 微弱星光從遙遠空中透投落在視網膜之上。
Z就是在這時發現黎堯的。當時的黎堯奄奄一息,趴在不遠處的廢墟之上, 無力下垂的手腕上反著光的掛飾是他唯一能被感知的信物。
天光終於完全消失,萬物沉入仿佛永無明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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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的空間裡,腦海中那些被封鎖的櫃門一扇扇自動打開,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大量記憶就那樣各自傾瀉著回到了腦海,不管是穿越之前的記憶還是穿越之後的每世界,黎堯所有的記憶都重歸於腦海。
黎堯聽見係統說:“他在王城等你。”
但來不及質問, 係統就像是再次失聯一樣,沒有了一點反應。
那些淩亂的時間軸線七纏八繞交織在一起,每世央鳴少見的微笑場麵相互重疊,心動和悲傷的記憶也混沌無比。係統的疑點與提示都聯係起來, 混亂中黎堯還是不能知道過這場古怪穿越的真相, 不過有一點卻在心裡漸漸明晰:
央鳴給他的感覺非常熟悉,就如同在原世界裡黎俊的感覺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斷言,不過恢複了所有記憶之後,他的第一反應確實是這個。就算是他們的身份來回改變, 就算是央鳴每次都會以往和他在一起的經曆,就算是每個世界他們都要重新從陌生人開始熟悉, 但是在熟悉之後,對方的那份溫柔與包容,卻是他早就切身體會了二十年的熟悉。
哥哥。
他甚至拿回了遭遇車禍之前的記憶,心中明確無比的感覺讓他希望能夠立刻見到央鳴。車禍也好、穿越也好、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隻要能讓他再見到哥哥,彌補被車禍截斷的那場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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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堯一下子睜開了眼,天花板上慘白的燈管照得他下意識用手擋住眼睛。
但手並沒有能如願抬起,而是被困住了。他試著動了動,發現自己似乎是被捆綁在一個手術台上,連頭部都無法轉動,脖子上好像還被固定著一圈什麼東西,硌得他有些難受。
被完全陌生的環境一打岔,剛剛想要見到央鳴的強烈欲望再次伴隨著心跳在腦海裡升起。
哥哥……央鳴……
他再次掙紮著,還是無法動彈,麵前的天花板上除了白熾燈之外便一無所有,視線的儘頭也不過是牆壁上的幾條裂縫還有潮濕黴斑。
央鳴……
“喂——!”他叫喊起來,“有人嗎?!”
沒有回應。
過了幾秒,不知來自哪個方位傳來了“咚”的開門聲,黎堯使勁轉動眼睛也沒能看見更多,長靴踏著石板的聲音由遠及近,沉穩腳步最終在自己的身邊停下。
麵前出現的臉龐擋住了慘白的燈光,瞬間改變的明暗讓黎堯沒能立刻看清他的臉,那人隻是望了一眼,就離開了黎堯的視線範圍內,解開了捆綁著他的東西。
“你是誰?”黎堯問道。
被束縛的時間應該不短,解放的那刹四肢傳來了酸麻感,黎堯適應了一會兒才慢慢坐起來,揉著自己的手腕腳腕,同時這個房間的全貌也儘收眼底。
實在是個很簡單的房間,除了房間中央這張突兀的手術台和頂上的燈管,就沒了彆的設施。可是這個房間除了門到手術台的那段距離有著能行走的小道之外,其餘地方完全是空的、是看不見底的深淵,隻有無儘的黑色填充著未知空間。
隻一眼就能讓膽怯者雙腿發軟,手心冒汗。
可以說,小道和這個手術台,就是最安全的懸崖。
“這是……?!”
黎堯將這句話問出口的同時,就看見自己的身邊有一根黑色的金屬繩子。那繩子似乎是金屬質地,就像是擴大了很多倍的方絲鏈,堅韌無比,而繩子的一端就連在自己脖子上的項圈上。
等等,項圈?
黎堯趕緊用手去拉扯了一番,確實是個項圈,內圈皮質,外圈金屬,和鏈條的結合處焊得嚴嚴實實,沒有鉚釘之類的古怪裝飾,但是有一些略微突出邊緣平滑的半大鐵皮,間隔著圍了一圈。
“我脖子上的這個是什麼?”
他的問題,來人一個都沒有回答,隻是轉過了身,向著來時的門走去。
黎堯還坐在手術床上,突然感到脖子被一陣拉扯,原來那人的手中早就握了黑色鏈條的另一端。
黎堯抓住鏈條,想用力一抽將那端抽回,那人卻好像早就料到這點似的,不知按下了什麼按鈕,黎堯的後頸就傳來一陣強烈刺痛,直接將他重新電倒在床上,像是瀕死過一般虛脫難受,胃中翻騰不已。
Z沒回頭,冷聲道:
“脊髓神經有多重要,想必你也知道。乖乖跟著我,機靈點。”
說完,他再次拉扯著手中的繩子,迫使黎堯跟在後麵,直到走過了深淵之上那唯一的小道,走出了門。
身後的人被電擊過,估計很是難受,沒再問什麼愚蠢的問題,Z牽著他走過一段分布了很多門的低矮走廊,最終來到了走廊儘頭的門前,屈起食指,敲了敲門。
“進來吧。”
聲線柔軟但語氣嚴肅的年輕女性聲音隔著門遙遙響起。
Z握住門把手,最後再次提醒了一句“機靈點兒”,便將門把手下壓,打開了門。
門內是一間明亮、寬敞的會議室,會議室中最顯眼的就是一方黑色長桌,圍著長桌依次坐著的人有男有女,每個人都表情嚴肅。長桌的主位上,高高坐著的就是剛剛出聲的年輕女性。
她長得玲瓏可愛,一身氣勢卻十分驚人,就算是坐在這樣的統領之位上也毫不違和。
“醫生,你來了。”年輕女性說。
Z點點頭,牽著剛進門就被所有人的視線牢牢盯著的黎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讓黎堯坐在了他的身邊、正與上位相對的長桌另一極端。
所有人都在看著黎堯,各種視線有仇恨也有畏懼,唯有醫生隻是看著自己麵前空無一物的桌麵,顯得漫不經心。
黎堯隻能暫且避開彆人的視線,望向醫生的方向。這時他才看清這個被叫做“醫生”的人的長相,是個很英俊的男人,高聳的眉骨和鼻梁以及深陷的眼窩讓他看上去有點像是個混血兒,穿著一件黑色的豎領風衣,有著一頭黑色的長發,有幾縷柔順地在脖頸和肩頭彎出漫不經心的圓弧,其餘則披散在身後。
雖然還什麼都不了解,但黎堯能很明顯地感知到彆人眼中的排斥情緒。仿佛是要印證他想法般,有人站了起來:
“醫生,你真能保證他對我們沒有威脅嗎?”
站起來的是個一身軍工裝的女人,乾練的短發下端被削得一齊,顯得她白皙的脖子很是修長,她說著,充滿尊敬地看了一眼上位坐著的年輕女性,才轉過頭來繼續惡狠狠地看這黎堯:
“……更何況老師也在這兒,我不能允許出現一點差錯!”
她的話立刻激起了彆人的認同,彆的人也不斷出聲附和:
“是啊,要是他暴起傷到老師,那可怎麼辦?!”
“應該用籠子關上!”
“我還是之前的意見——直接殺掉最好!”
一時間爭論之聲不絕於耳,那被稱作“老師”的年輕女性淡淡地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諸位。”
Z屈起食指,像是敲門一樣扣了扣桌麵:
“在座的都是精英,尤其是你,”他看著第一個發言的短發女人,“宋琪雅隊長。這裡是一群精英,而他不過是落單的六代,若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的話,那麼我想,也沒什麼成立K隊的必要了吧。”
宋琪雅不甘示弱地站起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並不認為我們已經完全了解這個六代的能力,要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隨著醫生抬起手的一個操作,黎堯就再次感受到了之前的劇痛,他渾身瞬間冒出大量虛汗,仿佛被直接刺激了感知痛覺的神經,身體一下子沒了力氣,倒在了桌子上。
“要是?”Z輕飄飄地接過她的話頭,“你看,要是他有什麼彆的心思,隻要我一個人就足夠應對了。”
宋琪雅瞪大了眼,仿佛要確認黎堯真的失去了行動力似的仔細打量,最終還是皺著眉坐了下去。
“那麼繼續之前的話題,”Z慢條斯理地開口,“我再次申請讓這個完——全受控於我的六代,加入K小隊。”
他著重地咬著“完全”這個字眼,毫不客氣地和宋琪雅對峙。
“我反對。”宋琪雅這次沒有站出來,隻是生硬地提出不同意見。
“作為即將成為K隊一分子的隊員,我也反對。”這次站起來的是個梳著高高馬尾的少女,穿著黑色的運動短吊帶和黑色短褲,露出大片小麥色皮膚,雖然個子不高,但精瘦卻很有肌肉的身材讓她看上去充滿一種隨時能夠爆發的健康美感。
在她之後,反對的意見開始陸續出現,Z沉默著,將雙手交疊成塔搭著下巴,一雙灰色的眼睛隨著發言的人轉動著,直到讚同的聲音出現,視線才停頓在那人身上。
讚同Z意見的是個年邁老者,當他站出來的時候,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那老者佝僂著背,眼睛渾濁,一手撐著桌子,一手背在身後不住敲打自己的腰,仿佛就是站著也很艱難。
“我,同意醫生的想法。”
黎堯不知道這個老人是什麼樣的地位,但是包括宋琪雅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人打斷他的發言。
“他的身份雖然很特殊、很危險,但是如果利用得當,也能成為人類轉折的契機……咳咳咳……咳咳咳!”
“前輩!”有參會者勸道,“您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還是去休息吧!”
老者抬起手製止了對方,咳嗽了好一會,才繼續說道:“我沒事……正事要緊!既然醫生已經能用手段保證他沒有威脅,我們提出的條件對他來說,也是百利而無一害,那麼為什麼不合作?”
會議室裡一片沉默,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人雖然不平,卻也不敢開口反對老者的話。
“咳咳咳……”老者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隻得坐下,用乾枯的雙手捂住嘴壓低自己痛苦的聲音。
見此,醫生又說道:“從喪屍出現到如今,都快兩百年了,在座的各位都明白劉老先生以前吃了多少苦、有多恨喪屍。既然他都能說出讚同六代加入的話來,我懇請大家想想,這件事,真的不該得到支持嗎?”
宋琪雅張了張嘴,看著壓低聲音咳嗽著的劉老先生,又閉上了嘴,垂頭不語。
喪屍所帶來的變故,她也是切身體會。在接受冰凍手術之前,她差點就要和父母一樣因為喪屍而死掉,這樣的仇恨她是永遠也不會忘卻。就算是在手術的九十年後終於被解凍蘇醒過來,那份恨意也沒有減退分毫。
隻是她沒想到,對她而言不過是漫長的一覺,一切,卻已是滄海桑田。
人類被迫躲在地下、喪屍不斷進化肆虐大地、一二三代喪屍不斷變異,最終,保留了生育功能的一部分三代喪屍生下了四代喪屍……直到現在,她也感覺彆人告訴她的這些事實就像個可笑的故事,是電影小說裡才會發生的情節,隻要走到地麵上去,不過還是原來一片欣榮的景象,還是那個雖然不完美,但是會變得越來越好的世界。
但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那是人類社會還沒分崩離析的某日,不知道從哪個偏遠縣城爆發出了一種疾病。疾病的起源是一群跑出來的怪人,沒有任何生命特征,隻是保留了原始的攻擊欲望,用他們不斷腐爛的屍體戰鬥至死,這些怪人的所有生命機能全都失效,隻剩下能發出攻擊指令的低能大腦,不斷傷人吃人——即使他們根本沒有活著的器官去消化這些食物——並且通過這樣的方式散播病毒。
當時的喪屍不過是一代,行動緩慢智力低下,但是他們不會痛也不會累,如果不破壞大腦或是脊髓神經的話,根本不會死去。
想起那段日子,宋琪雅無意識地捏緊了拳頭。她本以為這些怪人能像政府新聞裡說的那樣,很快就會被消滅。現在想想,若是當時有十足的把握,根本就不會鬨到要曝光然後引導輿論安撫民心的地步。
那些喪屍畢竟是少數,可是真正致命的問題是水源。
喪屍們以十分驚人的速度感染了大量水源。
那偏遠小鎮地處西北,是平原地區賴以飲用的長河發源地,雖說在一定程度內水體能通過氧化分解、降低濃度達到自淨效果,但正是由於那是水質純淨的偏遠地帶,水廠也不發達,還是有很多居民保持著直接取水的習慣。
而且病菌的感染性前所未有的強,水體還沒被完全淨化就被用於日常生活,被感染者沿著河道不斷增多,越來越多的感染者反過來使得水汙染更加嚴重……種種自然因素加上政府的預判失誤,最終導致了通過水而被感染為一代喪屍的人數急速增長。混亂的政府最終失去了國家機器的職能,就此瓦解,剩餘人類幸存者一麵做著抵抗一麵轉入地下,宋琪雅也是在那時被感染上的。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父親留下的遺囑給了她再活一次的機會——通過巨額的冰凍手術。直到前年,她才被治療喪屍病毒的藥物治好,活了過來。
然而繼續活著,也不過是另一場噩夢罷了。
她沒想到在她當年陷入沉睡之後,那些喪屍就開始進化了。某些喪屍中出現了另一些後來被劃分為二代喪屍的存在,相比於一代喪屍,他們保留了一部人類的功能,這主要表現在他們的消化係統能夠運作。一代喪屍隻能吃人,卻不能消化人,他們死氣沉沉的胃袋和腸道和其他器官一樣,隻是擺設,而二代喪屍卻能重新利用起這個功能,所以他們比一代喪屍壽命更長、活得更久。
要知道一代喪屍的壽命基本就是三到五年——完全看他們自身腐爛分解的速度,時間再長,不用任何攻擊,這些喪屍也會變成朽骨。
二代喪屍的進化是個很大的變革,那個醫生——宋琪雅忍不住看了那個長發男人一眼——醫生曾經說過,這一代的進化實際上是自然界很缺失的一種進化方向,那就是對能源的利用率。
從蒸汽時代開始,人類就不斷地在追求對機械能源的利用率,而利用率的每次提升對於人類社會來說都是重大變革。喪屍的這個進化方向,會讓他們變得非常不好對付。
想到這裡,宋琪雅不由得想到了醫生當時做這個演講時的模樣。那時候的他表情鎮定,分條析理地將一切都剖得透透徹徹,讓人看得明明白白,俊美的臉龐理智無比,讓底下的人看著,就仿佛感到了一種可靠的安心。在這個地下社會裡,Z醫生擁有者很高的威望,連抗喪屍病毒的藥劑也是他發明的,當然,這藥劑十分稀少,並不能指望藥劑拯救人類。醫生總是很理智,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就連自己的命也是醫生救的和很多人一樣,除了老師,她最敬重的人就是醫生……
但是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同意醫生的提議。
那個提議實在是太瘋狂太困難了,瘋狂到完全不像是醫生一貫的風格。雖說成功了,會直接改變喪屍和人類的敵對關係,但一旦失敗,就將會是整個人類種族的覆滅。
這個代價,誰也負不起。
在人口減少並且生存在地下的今天,精英小隊是探索及對抗牧人社會的重要方式之一。作為K隊的隊長,宋琪雅再次握緊了拳頭,不管說什麼,也不會同意讓這個六代加入K隊。
第109章 第104殺 三次會議
會議陷入一片死寂, 看上去就像是大家都聽從了醫生的建議在好好考慮似的,實際上各懷著的心思,又怎會那麼簡單。
醫生的計劃說起來並不複雜,就是讓這個六代牧人作為工具加入K隊, 和已經預定好的隊員一起向著王城進發。本來K隊的六名隊員都已經定下, 每個人都是能獨當一麵的精英戰士, 所有人都對他們抱著很大期望。
從王城建立以來, 人類曾不斷地組織突擊小隊, 可是一直到J隊為止,全都是覆滅的下場。即使這樣, 每當新建起一支隊伍,人們還是願意相信著這就是能改變世界的小隊。尤其是在J隊已經帶來重要情報、K隊的成員又特彆優秀的情況下,六個人幾乎已經成為了大家心中未來的救世主,隻等著正式成立之後,帶著他們榮耀的使命出發,改變人類未來……
……本該是這樣的。可誰也沒有預料到, K隊成立的前夕,醫生將被王城拋棄的一名六代帶了回來,並且說出了要讓他加入這種駭人聽聞的話。
這名六代的身份很是複雜,這也是J隊最後給他們傳遞來的信息之一。
自從一代喪屍中出現了二代喪屍後, 過了幾年, 二代之中又出現了更完善的三代,如果說二代比起一代是保留了一部分人類特征的話,三代的不同之處就是他們能夠思考的事情更多,所保留的人類特征也更加豐富。
具有標誌性的一點就是, 部分三代已經能夠口吐人言,要知道以往的喪屍, 隻能通過殘留的橫膈膜發出淒厲嘶叫,無法表達更無法交流。他們之所以群居行動,並不是出於本願,隻不過是彼此間沒有競爭意識造成的表麵現象罷了。
能夠簡單交流的三代喪屍改變了喪屍的生活習性,他們開始有意識地聚集到一起,或者是使用一些簡單的策略更加快速地達到目的。
誠如醫生所說,這樣功利性極強的進化方向使得他們越來越難對付。按照常理,這樣一代代的進化在自然界是需要漫長時光的,不該在短短幾十年之內就發展得如此之快,究竟是什麼導致了喪屍這個物種的瘋狂進化,醫生並沒有說明。
好在不同代之間的進化是需要一定基數的,隻有到達一定數量的一代群體中才會產生二代,以此類推,三代也必須要在大量二代之中才會出現,越高級的喪屍數目越少。在喪屍中,低級有著臣服於高級的天性本能,無法反抗,這導致了喪屍的社會結構是非常標準的金字塔形。
三代喪屍出現之後的很多年,都沒有再出現新的一代,直到一些稀有的、保留了人類生育功能的喪屍互相結合,通過胎生,造出了一種新的物種,就是以後的四代。
四代已經保留了絕大部分的人類特征,除了行動緩慢、目不能視、智力相對較低等一些喪屍缺陷之外,他們擁有的能力已經很接近人類,並且擁有者比人類強大許多的消化係統。他們比他們的祖先更喜歡吃食人類,尤其是他們美味的眼球——沒有一個四代喪屍擁有著視覺,不知是他們母體缺陷還是其他原因,四代喪屍剛出生的那刻仿佛就經曆過死亡般,而死亡之後會立刻失效的人類器官——視網膜,也從那時就脫落。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彌補自己的先天缺陷,四代喪屍嗜食眼球,即使吃下再多的眼球也不能使他們重見光明。四代喪屍的人格更加完善,他們開始將胎生的自己和直接通過人類進化的一二三代喪屍區分開來,給了自己一個新的稱呼:
“牧人”。
他們是放牧人類的存在,也是食用人類的存在,在四代的觀念裡,人已經等同為低級牲畜,不過是可以圈養了吃的動物。四代也自發地建立了群居場所,慢慢演變成一個個城市,隨著時間推移,牧人的社會變得越來越完善。
隨著時間的推移,四代的下一代——五代牧人也出現了。
五代的變化也同樣具有革命性,不必與四代相提並論,五代已經完全可以用普通人類來類比。五代喪屍或者說是高級牧人,除了缺少色素造成的淡紫皮膚、雪白毛發和紅色眼睛,他們與人類在外貌上並無差彆,他們對能量的吸收率極高,肌肉組織也更加強健,擁有著比人類更好的聽覺、嗅覺、觸覺、力量以及自愈力。
一二代喪屍與屍體無異,活□□官極少,沒有自愈的能力,隻能戰鬥至無法動彈,三代雖然進化出了自愈力,不過自愈速度緩慢,並不能提高太多存活率,但是到五代為止,他們的自愈力已經可以用吸收能力彌補,隻要能迅速進食,他們就能夠快速地將能量吸收掉,修複自身傷口。
種種優點似乎算是一種進化的極限,就連五代自己也這樣認為。況且他們的生育率比四代還要低下,千辛萬苦生出來的孩子也都是五代,並沒有什麼質變。五代的數目不斷增多,卻遲遲不出現六代,就連五代自己也認為自己是這個種族的完滿形態。五代牧人十分自負,他們繼承了四代牧人對人類的態度,並且更加極端。
在他們眼中,人類幾乎是鄙視鏈的低端,他們對人類的一切都大肆鄙夷,包括科技、文化等等人類文明,在他們眼中都和人類一樣下賤無比。
五代抓捕了很多人類,飼養和奴役他們,相比於他們自己,人類的生育率很高,繁衍得也很快。五代命令這些人類為他們造出了王城,命令那些有才乾的人類改善他們的生活——雖然那些都是牧人們棄之若履的人類文明。高傲的五代創造了新的規則,他們劃分了整個種族的高低貴賤,利用人類建造了不同的城市。
從頂尖五代生活的王城開始,依次是普通五代居住的A區域、四代的B區、三代的C區以及二代的D區和一代的E區,而E區之外的,就是五代們眼裡用於散養人類和排放垃圾的垃圾區。五代們有意識地將一代喪屍與人類隔離起來,以保證人類最低限度的繁衍。在他們的眼中,除了自身,一切都是低賤的,不同的區域不過是為了上一區域的擴充而建造的牢籠,而垃圾區的人類就是所有喪屍的食物,每隔一段時間,五代都會派遣被飼養馴化的人類從垃圾區抓捕新鮮人類,然後分配給各個區域。
他們一麵欣賞著自己的能力,一麵奴役人類、鄙視人類,用人類的力量創造出了完全不同於人類社會的扭曲世界。
但是,即使是這樣自我認同度極高的牧人,也避免不了因為心智成熟而開始利益的鬥爭。
五代喪屍們崇尚的法則是進化,這也正是喪屍們賴以生存的最大優勢。一部分能力更強的五代成為了上流的貴族,而最有權勢的五代們,無不想儘方法鞏固自己的地位,而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生育更多的孩子。
在牧人社會中,女性具有著生育能力,是地位更高的一方,但是即使如同人類一般生育繁衍,牧人對於自己的血親並沒有什麼深厚感情,因為在早期代際中,一旦生育成功,母子兩代就將是不同階級的牧人,其間存在著天生的臣服關係直接優先於血緣關係的表達——雖然五代們生下的依舊是五代,但這樣的冷漠卻刻在了牧人的基因裡。
所以頂尖的五代們,基本上都是有較強生育能力的女性牧人。
而在另一方麵,被牧人們圈養馴化的人類一代代交替,大部分生下來就被灌輸了奴仆思想,早就遺失了作為人類的自尊,被當成耗材一般讓五代所創建的帝國日趨完善。
最後,五代貴族們的角逐達到了巔峰,這是誰也沒能想到的結果——居然有人生下了一個六代。唯一的六代。
他一出生,就成了這世上唯一的王者,所有五代牧人無不臣服於他。就連五代所缺失的色素他也擁有,白皙的皮膚,漆黑的頭發與瞳孔,宛如人類一般。
牧人之間是沒有名字的,隻有身份地位的不同。對於牧人來說,他們不需要像低賤的人類一樣用代號互相區分,可以直接判斷出來人是誰,自負於自身能力的他們覺得,這樣就是最方便最有效的手段。
這位六代卻不同,他從出生之後就顯得成熟而理智,並且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六代種種的特立獨行和為展示出的能力讓人類無法按照這個單一樣本總結出六代的特異之處,可是就在這個六代出生之後的幾年裡,另一位權勢的狂熱愛好者也懷上了六代,她的身上出現了稀薄、但隻屬於六代的威壓——這就是懷上六代的孕婦與普通孕婦最大的區彆。
大家本以為會迎來第二位六代,可是事情卻發生了逆轉。
原來,孕婦並非天然受孕,而是求助了豢養在王城地下的人類科學家們,使用了人工受孕的方式。
所有牧人都怒不可遏,要知道自然選擇、自然進化才是牧人們的榮耀,此舉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極大的侮辱,是對種族的羞恥。得知真相的所有人想要將孕婦公開處刑,但那時的六代已經發育出了人形,除了那位同是六代的王者,沒有人可以殺死孕婦。
那時候的王還是個少年,他隻是保持了自己一貫的冷淡,不打算插手此事,無可奈何的五代們隻好決定自己想辦法處理種種意外來讓孕婦死亡。但是孕婦並不想等死,從王城逃脫了出去,據說一路逃到了垃圾場,之後不知所蹤。
這個罪惡六代的情報,就是J隊潛伏多年傳回的最後消息。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人類們就開始在垃圾場尋找著,但是十幾年過去,都沒有發現懷孕的流浪五代。畢竟在J隊覆滅之後,垃圾區的人們就再也無法得知王城的消息,很多人猜測是否五代們選擇了彆的處刑方式,或者說是王決定出手……直到幾年前,人類們偶然間有人發現了一具高級牧人女性的屍體,人們才發現原來確實有一對母子確實生活在垃圾區,隻不過為了躲避人類而一直選擇茹毛飲血生食動物,壓抑住了自己食人的天性。
五代牧人死了,隻留下了年幼的六代模仿著母親繼續躲避著人類生活在垃圾區。有人說,他不一定會像是母親一樣吃動物,說不定已經吃了很多人,更有人說,那個六代可能直接混進了人類中,但是這樣的陰謀論很快被推翻,這樣擔驚受怕的爭吵又持續了兩三年,終於迎來了終結。
因為他們的醫生將那名傳說中的六代帶了回來。
一係列的化驗證實,這個外表和人類沒有一點差彆的落魄少年確實是一名牧人,是第六代的喪屍。
這名六代被檢測出長期營養不良,身體各項的指標都低得可怕,昏迷了很久。眾人將他關押在處刑室好幾年,靠著醫生的藥物維生,一直到時間長到他的出現所帶來的衝擊都快散去,醫生都沒有讓任何人接觸他。
但是就在眾人漸漸遺忘了他的時候,醫生卻拋出了更加動搖人心的言論。醫生說,希望這名六代能夠加入即將成立的、作為J隊接班的K隊。
今天舉辦的正是以討論此事為主題的第三次高層會議,那個傳言中的六代也在會議中被醫生帶來了現場,這是在座大部分人第一次見到所謂六代,心情無不複雜。
第一次會議上,幾乎是所有人都在反對醫生的提議,但是在那之後,醫生不知道用何種方法遊說了一些頗具威望的長輩,召開了第二次會議。不過第二次會議的結果也還是不如醫生所願,而在這場會議上,醫生擺出了誌在必得的架勢。
實際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會議不過是形式,隻要那位端坐上位的“老師”一點頭,不管彆人如何不願,事情也必定會依照她的意願推行。看似弱不禁風的年輕女性在整個地下社會中有著超然的地位,是目前人類社會的精神領袖。
Z環顧了整個會場,站了起來:
“請諸位相信,為了消除以前他對我們可能存在的偏見,我已經讓這個六代失去了記憶。接受手術後的他和我們未開化的同胞並無不同,而且在這幾天裡,我告訴了他很多事。”
“我無意對他隱瞞自己的身份,也不想像牧人那樣用洗腦灌輸的手段去培育他,因為牧人的洗腦手段比我們更強,我們可以這樣控製他,那麼牧人同樣也可以。我希望大家能明白的是,我們的敵人,和這位六代的敵人是同一個,那就是如今正端坐在王城裡的王。”
宋琪雅的臉色一變:“你是想……?”
“對,”Z說道,“我並不是隻想要將他變成隻會聽命的武器,以這樣的身份讓他加入K隊有多危險,我也是知道的。我希望他能理解人類的處境,並且在我們的幫助下,成為能和人類共處的新的王。”
這和Z以前的言論有所不同,不……宋琪雅皺起眉頭,先提出難以置信的計劃,過一段緩衝期再提出相比之下降低了風險性的真正計劃,這樣一來在心理上眾人自然會好接受許多,這應該才是醫生的真正目的。
她咬著下唇,想組織出反駁的話語,但Z並不給她機會,繼續陳述著:
“他的身份是一名通過人類幫助才能出生的試管嬰兒,又和母親一起被牧人們拋棄到這裡,他的出身天然有問題,不能被舊牧人社會接受,除了死亡本就隻有複仇殺回去這一條路可選,所以我們利害一致。”
“他是能統禦所有喪屍的六代——這是何等重要的戰力?我知道K隊的每個成員都是精英,所肩負的期待也是最高的,既然可以為了人類的勝利在所不惜,那麼不過是使用了增加成功率的特殊手段,又有什麼拒絕的理由?是吧,宋琪雅隊長?”
宋琪雅麵色一僵,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沒什麼破綻,隻得點了點頭。但是她並未完全妥協,詰問道:
“醫生,您之前說的一切展望,我想都是建立在這名六代會配合我們的前提之下吧,而這恰恰是最不可控的一點。要將同伴的後背交給一名居心叵測的喪屍……這點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麵對這樣尖銳的問題,Z顯得胸有成竹:
“關於這個問題,洗去他的所有記憶後,我已經告訴了他一些客觀事實,若是他智商無虞——宋隊長,你也可以換位思考一下——他當然會同意我的提議,”Z說著。將臉轉向黎堯:
“你看,我確實對你毫無隱瞞。首先請你理解我用項圈控製住你,雖然這會讓你難受,但這個項圈目前是我從懷疑你的人手裡保護你的最好方法。而且,等到你不再需要這份保護了,我會將項圈拿走。”
會議上立刻有人出現了反對的聲音,卻被上位者“老師”的一聲咳嗽壓得乾乾淨淨。
等到會場重新安靜下來之後,Z繼續當著所有人的麵對黎堯說道:
“現在,請你回答我,你是否願意加入K隊,成為討伐牧人的一員?”
安靜的會場裡,Z清冷低沉的聲音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黎堯的身上。
第110章 第105殺 挑釁
“……”
密密麻麻的視線讓黎堯一陣發毛, 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也不過才幾個小時,就被半強迫地安排了這個身份,而且這個醫生表麵上說得很有道理,但是站在他的角度一想, 不答應的話不就是死嗎?!
而且還給他脖子上麵套著項圈, 這算哪門子的講道理啊……
事已至此, 黎堯也隻好硬著頭皮開口:
“我願意。”畢竟不願意的下場隻有一個, 那就是死。
醫生再問:“你很了解自己的身份, 並且保證對人類毫無惡意,是嗎?”
“是。”
這倒是真的, 畢竟自己一直是以人類的身份活到現在,雖然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好像不是人,但也沒理由一下子就要轉變成他們口中說的食人族吧。
“你撒謊。其實你想把我們所有人都吃了吧!”
那位名叫宋琪雅的女性隔著寬大的會議桌,淩厲地質問道。
“……我保證我不想吃人,真的。”
“這樣的承諾有什麼意義?”另一個人也站了出來,“若是想要演一場戲給我們看, 那大可不必如此。他一個牧人,根本沒接受過多少教育,想撒謊不是張口就來?”
“確實!這個方案太激進了……即使有醫生你擔保也不行。萬一出了問題,這可不止是讓K隊去送死那麼簡單, 這可是讓全基地的人一起送死啊!”
這是什麼意思?宋琪雅心中憤恨, 讓他們K隊送死難道就是小事了?!
宋琪雅正打算站起來說什麼,這時候,一直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年輕女性開口了:
“好了諸位。我也讚同醫生的想法。”
此言一出,宋琪雅的表情立刻變了, 不甘地點了點頭。
既然“老師”都已開口,那麼這名六代要加入K隊就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之前態度和藹的劉老先生站了起來,總結道:
“想必大家對這件事已經沒有異議,這名六代……哈,既然都是我們重要的隊員了,再這樣叫就太生疏啦,”這位老人臉上的皮肉都已經失去彈性,鬆垮地耷拉下來,但並不妨礙他的眼睛依舊充滿了不會褪色的善意,“你有名字嗎?”
黎堯抬起頭來:“我……我嗎?”
老人笑著點點頭。
“……我叫黎堯。”
醫生看了他一眼:“你們六代是不是都有給自己起名字的天性?”
黎堯顯得很茫然,他甚至不知道醫生所說的“你們六代”一共是多少人。他所知的事情無非就是他將要成為一個討伐喪屍的小隊成員,因為他自己是一名落單的高級喪屍,僅此而已。
之後醫生又說了些他完全聽不懂的事情,第三次會議就此結束,之後是少數精英討論的小會議,醫生自然也參與了其中。
黎堯的脖子上依舊掛著能發出電擊的項圈,但是醫生卻將繩子解掉了,反正用醫生的話來說,就算是沒有繩子,一樣也能通過終端遙感控製項圈。
等等,那樣的話乾嘛要加上繩子的設計?!
“個人趣味罷了。”醫生解釋道,將解下的黑色繩子裝在自己的風衣口袋裡,笑了一下算作是短暫告彆,然後“砰”地一下關上了房間的門。
他將黎堯留在了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裡。
這個房間雖然也很簡陋,但是比起一開始醒來所見的那間要好上很多。床、衣櫃、桌子凳子等等該有的家具都有,這裡畢竟是地下的城市,看不見什麼天光,一切依靠人工照明。床頭櫃上有個造型古怪的圓表,直接和櫃子連在一起,表盤上顯示的是七點四十六,卻不知道這是早上還是晚上的時間。除此之外屋子還連帶一個小小的盥洗室,低矮的天花板上有著通風口。
等等,能不能像那些電影裡一樣,從通風口跑出去呢?
實際上黎堯並不是真的想跑出去,畢竟這件事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但他一個人呆在這裡實在是沒事做。出於觀察的心思,他將鞋子脫掉站到床上去,使勁地將手往上伸長。
不行,還差一大段距離。
他試著跳了跳,這床並不軟和,沒一點彈性,還發出了可怕的嘎吱聲音。
黎堯不敢再跳,躺倒在了床上。
隔了一會兒,確實是沒事乾,他再次打起之前主意來,看了看房間裡的東西,最高的無非就是衣櫃,隻要將床推過去將衣櫃挪過來的話……或許能行!
他跳下床使勁推了推,不行,床腳焊在了地上,紋絲不動。彆的家具雖然沒焊死,但是衣櫃實在是重了點,搬不過來更爬上不去。
黎堯試著搬起床頭櫃來——能行!
床頭櫃的高度很適中,就是不一定有衣櫃那麼穩,上去也需要費勁。
黎堯將床頭櫃搬到床上來,準備好之後,他搖搖晃晃地站上了床頭櫃,雙手擺動了好一會才勉強維持住平衡,然後伸出手,握住了通風口的柵欄,用力地——
嗯?
用力地——
“……”
好吧,通風口也是焊死的。
這一通操作搞得自己好像笨蛋一樣。雖然也不是真的要逃出去,但他也挺失落的,他保持著雙手握住柵欄的樣子歎了口氣。
門突然開了。
“你就是那個六代——”
踩著床頭櫃握著柵欄的黎堯和門口突然出現的小女孩麵麵相覷。
小女孩被這奇怪的一幕驚呆了:“你在乾嘛?”
黎堯真不知道自己腦子是怎麼想的,回答了一句:
“我在鍛煉。”
那女孩一副看智障的眼神走進了門,將門關上:“你是傻的嗎,做壞事之前都不考察一下周圍?起碼也要用個什麼東西抵著門吧?”
“不是,我……”這事兒沒法解釋,黎堯蹲下身從床頭櫃上下來,心虛地將床頭櫃放回原處,“那個,你是哪位?找我有事嗎?”
他並沒有在會議上見過這個女孩子,雖然那參加會議的人很多,他並沒有全記清楚,但這個女孩子長得和常人很不相同,看過了一定就會留下印象。
她的皮膚是淡紫色的,眼睛是鮮紅的,但是那一頭及膝長發卻是介於黑白之間的灰色。
注意到黎堯在看著她的頭發,女孩子倨傲地仰起頭來:
“看什麼看,傻子,你沒見過混血牧人嗎?”
說著,她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哼了一聲:“這麼說來你好像確實沒見過,還真是個傻子……我是喳喳,也是K隊的一員,但先說好,我沒有把你當成同伴。”
又是K隊?
喳喳挑剔地看了一眼那張床,坐到了桌子上,蹺起腿來,上下打量著他。
實際上除了她的外表特殊,她的打扮也很不尋常。這個女孩子穿著一件裙擺非常大的裙子,並且衣服本身的光澤並不像是柔軟布料。所謂K隊……難道都是些怪人組成的嗎?
喳喳打量完了,露出有點嫌棄的表情:
“你真的是六代牧人嗎?怎麼我感覺不到一點等級壓製?”
“……我也不知道啊。我被醫生洗掉了記憶,什麼都不知道。對了,我能問你點問題嗎?”
“不可以。”
“……”
還真是不好相處的性格,黎堯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時鐘毫不停留地走完一圈又一圈,倒是喳喳在拒絕他之後忍不住自己開口了:
“喂。”
“啊?”
“我現在有心情了,你想問什麼,說吧。”
“噢。”黎堯模仿著她的口氣,“但是我沒心情問了。”
“你這人!”喳喳氣地從桌子上跳下來,“我好心好意地要回答你!”
“哦,謝謝你的好意。”
喳喳沒想到他會這麼不給自己麵子,一時說不出話來,恨恨地跺了跺腳,又跳上了桌子,眼珠轉了轉,仿佛是要挽回之前的頹勢般開口:
“你可彆太把自己當回事情了……彆以為加入了K隊就能和我們平起平坐,醫生之前就說了,會用強製手段看管著你,敢反抗的話,你的下場就隻有死!”
“嗯,知道了。”
“還有,我雖然是半混血,但是我從小就就在這裡長大,基地裡的每個人都認識我,大家都是我的親人,你可彆打什麼離間我的心思!”
聽著她的發言,黎堯連敷衍的心思都沒了,反正一句也聽不懂。
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地位,似乎挺麻煩的?以前的身份都是情節裡不重要的配角,再加上自己性格也不突出,要不是每次都要和主角扯上關係,自己一定都不會被人發現。
像這樣一過來就被所有人密切關注著,確實是以前沒有經曆過的事情。
但是他不喜歡。不管彆人的眼光是善意也好惡意也罷,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巔峰也好成為背負著憎惡的魔鬼也罷,那樣又有什麼意思呢?很充實嗎?
他從來都不這樣想。得到了什麼,自然就會失去什麼,這樣簡單卻現實的道理是狗蛋兒告訴他的,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他想要的不過是像以前一樣和親人朋友普普通通地生活罷了。
穿越了這麼久,他最喜歡的還是在橫店的那段日子,簡簡單單的人和事和喜和樂,光是回憶起來,心裡都能感到放鬆不少。
等以後見到哥哥,一定要將這一切,都講給他……哇!
黎堯閉上眼睛不久,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砸在了他的臉上,那東西重得很,飛過來的力度也不小,撞在頭頂上的一瞬間真是算得上劇痛了。
“你……!”
黎堯撐著床坐了起來,才看見砸他的東西是個金屬的小鐵球。他惱火地轉過頭來看著那個坐在桌子上的女孩子:“你故意的嗎?”
喳喳也想到自己真的砸到了,本來她隻不過是想砸在他頭邊嚇他一嚇而已,不過她並不打算認錯,嘴硬道:
“那當然……居然無視我在說話,懲罰你不是應該的嗎?”
黎堯想發火,不過對著一個小孩,想了想還是算了。這個時代人類顯然混得不好,都被敵人搞得躲到基地裡生活了,想也知道教育水平肯定也差了不少。窮苦的時候就這樣,哪有條件去追求什麼知書達理呢,混一個溫飽才是最主要的任務。
他在心底寬慰自己,把不知道對方從哪拿出來砸人的鐵球放到一邊。
“哼,你脾氣還挺好的嘛……這就是了,在K隊裡,你就得這樣忍氣吞聲。”喳喳火上澆油地說著,她也知道這些話是很過分,不過要是對方發起火來,她也有足夠的水平製服他……應該有吧?
因為就算這個人被她攻擊了,她都沒感覺到任何的壓製,說明這家夥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對同類發動壓製。再加上她雖然個頭不小,但武力值驚人,打贏對方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如果打不贏……打不贏就打不贏吧,就當是試試這家夥的水平深淺了!反正自己手上還帶著通訊器,遇到危險可以直接啟動緊急通知按鈕,要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個六代可也彆想活了,她正好為基地除害呢!
喳喳摩挲著手上古銀色的戒指,決定一旦那家夥有什麼舉動,就毫不留情地先發動攻擊。
黎堯看著小孩躍躍欲試的模樣,歎了口氣:“是誰在指示你挑釁我嗎?你啊,可彆被人當槍使了。”
“什……什麼啊,我隻是單純地看你不爽!”
“哦,那你知道燈的開關在哪兒嗎?麻煩給我關下燈,我要睡覺了。”
“這裡的一切都是中央統一控製的,十點半熄……不對,你怎麼還睡得著!”
“不知道,我困得很。”
被他這樣一打岔,喳喳的氣焰不知道怎麼地就燃不起來了,她悶悶不樂地垮下了肩:
“你把小球還給我。”
“你先道歉,我就給你。”
“想得美,明明是你先無視我的!我告訴你,讓你還給我已經算是優待了,那是我的炸彈,你知不知道隻要我按兩下戒指它就會爆炸?”
“我現在知道了。先道歉。”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按!”
“隨便你,道歉。”
“哼……我按了啊!”她將左手伸出來,那枚戒指在光下閃爍著金屬色澤的光芒。
黎堯看著這個倔強的小孩,又歎了口氣:“不管是不是有人利用你過來試探我,但你何必要這麼做呢?既然以後我們是要一起行動的,撕破臉對誰都沒好處。你也知道,我並沒有什麼好失去的,要不然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喳喳感覺非常難堪,明明在來之前她已經下定主意,要好好地給這個牧人一點苦頭吃吃。因為她知道麵前的這個六代對整個基地來說都是一個有危險的定時炸彈,所以才自告奮勇地過來會會對方。
但是,但是——
她的眼裡湧出眼淚來,最終不甘願地說了聲:
“好吧……對不起……”
就算她努力壓抑了,這聲音裡還是充滿哭腔。
惹哭小孩這件事他還是第一次乾,黎堯一下子坐了起來:
“不就是讓你道個歉嗎,你哭什麼,哎哎,彆哭啊!”
黎堯確實沒有遇到這種情況,要是有經驗,他就不會在這種“眼淚要掉不掉”的時候繼續說軟態度的話。很明顯,這樣的下場隻有一個:
喳喳委屈地“哇哇”大哭起來。
她一邊哭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裡這個……合吾的牧人,太……合吾了……(你這個可惡的牧人,太可惡了……)”
“要不日醫生說不楞打裡,我找就把裡打成……肉……肉泥!裡知不知勞?肉泥……(要不是醫生說不能打你,我早就把你打成肉泥!你知不知道?肉泥!)”
她抽噎著,黎堯隻聽出來一個“打成肉泥”,他不知所措地皺著眉頭,把床上的那個金屬小球拿過來,哄她道:
“來,彆哭了,給你小球,喏,球球。”
喳喳一邊哭著還抽空用看智障的眼神對他翻了個白眼,揮開他的手:
“球球裡個頭!裡是山睡嗎!(球球你個頭,你是三歲嗎?!)”
黎堯無語地扁扁嘴,他實在是沒什麼和熊孩子相處的經驗,隻有自己小時候當熊孩子的經驗。此時此刻他終於能體諒一點他哥的苦心,麵對這樣一個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的小孩,他哥竟然能保持情緒穩定,實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喳喳哭了一小會兒,自己也覺得丟人,忍了好幾次終於忍住了眼淚,本來是打算教訓一下這個牧人的,沒想到出醜的居然是自己,真的是……真的是……!
她又氣又惱又委屈,黎堯看她還要哭,把小球再遞給她:
“行了,彆哭啦,球球給你。”
喳喳真是無語了:“球個鬼啊球,你(嗝)幼不幼稚?!”她說這話的時候雖然不哭了,但是哭嗝還是讓她一抽一抽的,眼睛也還是通紅的。
“這不是你的玩具嗎?”
“玩(嗝)具個鬼啊玩,這是武器,你以為我(嗝)剛剛說它會爆炸是假(嗝)的嗎?!”
明明看上很可憐,卻還是要逞強,黎堯覺得好笑:
“好好好,我知道了,這個是一枚炸彈。你彆再說話了,打嗝的時候就得順順背。”
喳喳“啪”地打掉他的手:
“順(嗝)個鬼……彆在我旁邊了,我(嗝)平緩一下就好。”
黎堯不再管她,坐到了床上。喳喳一進來就對他抱著很大的敵意,但是自己才剛醒來,沒理由和她結怨,大概隻是她太憎恨牧人,連帶憎恨著他罷了。
不僅是喳喳,之前在會議上出現的K隊隊長和另一位隊員也態度不善。很有可能這個小隊裡的所有人都不喜歡自己。
管他的,就如醫生所說,他和K隊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罷了,他們要去王城,他也一樣,既然目的相同,那麼合作也並無不可。
對了,狗蛋兒那時候說的“他在王城等你”指的應該是……
“喂,渣渣。”黎堯喚她,同時覺得這是個奇怪的名字,“你知道那個……就是王城裡的六代的名字吧,叫什麼?”
喳喳翻了個白眼:“聽說叫羊毛。”
黎堯表情複雜:“……不是,你聽錯了吧,應該叫‘央鳴’,才對吧?”
女孩子撇嘴:“我也是聽的,我哪知道啊,他又沒寫下來給我看過,大概是這個發音就得了唄。”
“不不不……應該是叫央鳴。”
“管他是羊毛還是楊梅的,你喊我的時候是不是以為我的名字是渣滓的渣嗎?”
“不是嗎?”
“不是!”喳喳橫眉豎目地:“聽好,是嘰嘰喳喳地‘喳喳’!以後要是敢在心裡想錯的話,我絕不會饒了你!我可是有讀心術的!”
“知道了,渣渣。”
喳喳立刻從桌子上跳下來,作勢要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