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人羨慕地說著，很快選好一身拿給醫生，她看黎堯遲遲沒穿，問道：
“怎麼啦，你是不喜歡我拿的嗎，要不我再給你拿一身吧？”
“不……不是不喜歡，就是，你能不能……回避下？”黎堯有些尷尬。
這試衣間裡雖然掛著很多衣服、放著很多毛巾，也有供人休息的地方，但是並沒有什麼能讓他獨自換衣服的簾子，難道要讓他當著這個牧人的麵換嗎！而且就算他能為了任務犧牲原則，他也確實不能見人——他們隻有露出的皮膚才塗了粉底，身體上可沒有。
他這話一說，反而是牧人吃驚了：“回避？為什麼要回避？”
她思考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啊？難道你害羞嗎？！”
第126章 第121殺 開幕
這名牧人簡直不能相信, 來到這裡的人居然會在這種事情上不好意思，而且牧人們的羞恥心本來就淡，像黎堯這種五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心裡甚至產生了一些懷疑。
“嗯, 她害羞。”醫生走到她的背後, 溫柔地捂住她的眼睛, 將她轉了個身, “因為他實在是太害羞了, 所以我們直到今天才會來這裡。”
“啊？是……是嗎？”
牧人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或許也會有這樣的人吧！不過現在害羞, 在這裡玩多了之後，肯定也會慢慢變得開放，關於這點她倒是很有自信，因為這裡可是整個A區最大的酒吧，不會有牧人違背自己的天性。
“沒事沒事，那我回避, 你們慢慢換好了！”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主動地走出了更衣室，等在門口，沒有打算偷看的意思。
看牧人離開,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的身形掩護下換下了衣服。兩人的身體上並沒使用粉底，是人類的膚色，如果被看見一定會露陷的。
還好這名確實沒有偷看，這倒是讓黎堯安心了。雖然目的不同, 但是兩方都很想和對方好好相處，隻不過一方是為了消遣, 而另一方盯上的則是情報。
“我們換好了，謝謝你。可以麻煩你帶我們參觀一下這裡嗎？我們剛來，實在有很多地方都還不懂。”黎堯走出更衣室溫柔地對她說。
“麻煩你了。”醫生說道。
看看充滿親和力的帥哥，再看看另一位氣場強大的帥哥，牧人覺得自己雙頰發燙：“沒問題！我對這裡特彆熟的！有問題儘管問我就好了！”
她暈暈乎乎的答應著，為兩人開了門，門外的喧鬨音樂一瞬間灌了進來，迷離燈光下的狂亂王國徹底展現在了兩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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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無聊啊！”喳喳癱在桌子上，懸空的雙腿不停晃蕩著。
“為什麼不讓我出去嘛，上次的任務我可是完成得很好啊！”她不滿地說道。
“一切以任務優先，醫生是我們之中最會收集環境情報的人，”宋琪雅解釋道，“會有機會讓你出去的。”
看著她鼓起雙頰的模樣，桑陽笑了：“你下午不是在房子裡跑上跑下逛得很歡嗎？怎麼，逛膩啦？”
“那當然啦！這房子才多大啊……”
“我可是還記得你下午一邊跑一邊叫‘這麼好的房子住一輩子也不會膩！’呢。”韓銳誌也調笑了一句。
“你們好煩啊！”
“哈哈，不逗你了。不過喳喳你是五代混血吧？如果不是混血的話，說不定你也會住在這種房子裡。”
提起自己的身世，喳喳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一臉地無所謂：“這可不一定，誰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不是窮得要死的那種五代呢。”
“就算是再窮的五代也是五代啊，肯定比跟著我們住在地下好吧？”
“才沒有。”她坐了起來，認真地說道，“雖然基地很無聊，但是我最喜歡基地了，那是我的家。”
“嗯，是我們的家。”宋琪雅以少見的溫柔神色說了一句。
雷罡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從廚房裡將晚飯端上桌子。
“哇，終於吃飯啦！”喳喳高興起來，“再說了，牧人們吃的東西怎麼可能有雷罡做得好吃嘛。”
她迫不及待地開始大快朵頤起來，宋琪雅看著她天真的麵容陷入了沉思。
牧人們吃的東西，就是人類。喳喳是半人半牧人的混血，但是一直都跟著大家吃人類的食物。
在她小的時候，基地裡的科研人員就對她進行過很多實驗，也包括供給人類生肉給她。她可以正常進食、消化，隻是她更喜歡人類的食物——如果把人肉和烹製的動物肉放在她麵前，幼小的喳喳會選擇烹製過的動物肉。等她大了一點，開始有了自我意識之後，她隻把自己當做人類，提到吃人肉這種事隻會像普通孩子一樣覺得惡心和可怕。
不過，喳喳應該早就沒有了幼兒時期的記憶，不知道自己曾經接受過那樣的實驗吧。
這時從玄關響起了敲門聲，長短節奏正是他們和黎堯兩人約定好的暗號。
韓銳誌去開了門，醫生剛關上門就說道：“有個好消息。”
但是他的表情和他說的話並不一致，一副凝重的樣子。
今天晚上，醫生和黎堯在酒吧的觀察行動很順利。兩人還是延續了穩妥的風格，剛開始的時候儘量低調，隻找比較好操縱的對象了解基礎情報，在有了更多把握之後再主動出擊。
他們換了很多個牧人聊天，最終認識到了一位有著不錯社會地位的牧人女性，她是S區一個貴族的女兒，不過平時住在A區。從那個牧人的口中兩人知道了不少消息，其中有個消息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說是絕佳的機會。
牧人的天性使他們追求後代，因此在牧人社會中，女性的地位普遍高於男性，而A區裡權勢最大的人，就是一位女性大貴族。她本該住在S區，但卻因為喜愛享樂，在A區打造了數座豪華的私人莊園，大部分時間也住在A區。
大貴族並不是什麼容易下手的目標，好消息有關這位大貴族的女兒。她的女兒很討厭母親的作風，平日裡也隻是住在S區，但是最近她即將和彆人訂婚，訂婚儀式就在母親的某個莊園裡，所以她會帶著一群仆人來這裡，辦完儀式之後，再回到S區。
“所以我們要趁著他們辦酒席的時候混進去？”韓銳誌插了一句嘴。
宋琪雅白了他一眼：“怎麼可能這麼簡單。你當這些牧人貴族的訂婚宴是村裡的流水席嗎？阿貓阿狗都能去？”
喳喳好奇道：“流水席是什麼？”
“就是一種誰都可以去吃飯的宴席……好了好了，繼續聽醫生說正事。”
醫生：“裝成賓客混進去難度很大，而且不可控因素太多。不過姑且當做一個方案吧，現在已知的東西還是太少了。我們需要更多的情報。”
宋琪雅：“明白，二位辛苦了。”
本以為他們還會在A區住上一會兒才能找到去S區的線索，沒想到來A區的第一天就得到了重要情報，這大大出乎一行人的意料。喳喳顯得很感興趣：“你們好厲害啊！你們是在哪打聽到的啊？”
黎堯：“咳……在酒吧。”
喳喳：“酒吧是什麼？”
黎堯回想起今天在酒吧的經曆，震耳欲聾的聲音似乎還縈繞在耳，時不時就來騷擾的男女牧人、不堪入目的節目表演、還有那股讓人很不舒服的氣味……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喳喳：“你這是什麼表情呀……酒吧是很可怕的地方嗎？”
醫生：“這裡的酒吧很危險。我們今天去的是這個區域最大的酒吧，是邀請製，能獲得邀請函也是機緣巧合。之後我和黎堯就負責酒吧的情報收集了，我不建議其他組進入酒吧。”
“好。總之我們所有人繼續打探消息，現在得到的情報還太少了，我沒辦法評估A區的風險，”宋琪雅下了決定，“牧人們的生活習慣和我們還是有很大差彆的，不管要用什麼方式進入S區，我們肯定不能在細節上出差錯，被其他牧人發現異常。這周……不，三天內，每次隻出去一組人，之後看情況可以同時出去兩組或三組。”
“啊，這樣好，明天我要出——”
“明天你和雷罡留在這裡，喳喳。”
“啊？為什麼啊，我很想出去啊！”
“聽從安排。”
“好嘛……我知道的，隊長……”
喳喳不滿地嘟囔著，看見宋琪雅嚴肅的表情，又有些後悔自己不該耍性子。
自從來到A區，喳喳的情緒起伏就異常地大，她本來就是容易激動的性格，但是來到這裡之後心中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一種煩躁的感覺——該說是味道，還是氛圍，還是信息素呢？可能因為這裡聚集著很多和她同級彆的五代牧人，她能感知到空氣中的一些東西。
牧人們特有的、人類無法感知到的東西。就像是一直存在的噪音。
之後的幾天，K隊一直在搜集信息，有意識地將自己的言行舉止培養得更適合牧人。
雖然在外貌上牧人和人類比較接近，但是在很多生活習慣上還是有所不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牧人沒有名字。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信息素作為身份標識，見了麵也不用自我介紹。
而貴族之間的習慣又有所不同，因為王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貴族們有意模仿這奇怪的行為，為自己取一個代號。基本上他們都會用自己的領地作為代指。就比如目前最有權勢的女性大貴族，她的莊園在A307域，便可以稱為A307夫人。
除此之外，牧人的視力比較一般，基本上都是近視眼，因此稍稍眯著眼打量對方也是他們的習慣——他們生來如此，因此也習慣了這樣的視力水準，所以也幾乎沒有牧人佩戴眼鏡。
諸如此類的小細節還有很多，K隊的隊員們白天出去觀察牧人，晚上便回來整理下牧人的習性。來到A區的一周後，黎堯也單獨執行了一次任務——回到C區獲得最後一次補給，並且把這些珍貴的記錄一起交給了基地的人。
K隊在A區潛伏了半個月之後，雖然收集到的情報還不夠完整，但訂婚酒宴已經近在眼前。雖然倉促，但這確實是個不能錯過的好機會，作為隊長的宋琪雅決定一試。
在確定了行動時間和行動方案之後，這次沒有彩排的驚險刺殺演出，終於開始了第一幕。
第127章 第122殺 異變
她剛進入這家旅館的時候, 就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侍女深知她的性格，低眉順眼地詢問她是否要更換一家。
“……不，沒什麼。”她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反正隻是要在這裡住一晚上罷了, 現在要換旅館那也太麻煩。這裡地方偏僻, 方圓幾裡就這一家, 也怪那女人太喜歡建莊園, 而且每個都建得特彆大，不是郊區根本沒這麼大地方。
她口中的“那女人”指的是自己的母親, 但她並不願意這麼稱呼那女人。那個即使是在牧人裡也算得上是特彆荒淫無度的女人，哪裡配稱之為母親了？！
算了，不想也罷，反正訂完婚之後就能回到S區，誰願意在這兒多待啊。隻有S區才能配得上她高貴的身份，她才不像是她母親那樣, 為了更肆意、更誇張地玩樂，情願留在這種低賤的地方。她能接受偶爾來到A區莊園散心，但絕不想在這裡長久地停留，否則作為一名貴族, 這簡直是自甘墮落！
她神情倨傲地走了進去, 仆人們早就為她將旅館包場，精心布置了最好的房間。從前台那高大壯實的服務生手裡取了房卡之後，幾名仆人拎著行李恭恭敬敬地將她攙上樓梯。
好在房間足夠豪華，稍稍讓她滿意。她將身上披著的絲巾取下來交給侍女, 問道：
“我新買的狗呢？什麼時候會到？”
“它應該還在兩區關卡處接受檢查……但是今晚會趕過來的。”
“真麻煩……早知道就好好辦個狗牌了。”她說完便覺得有些困倦，揮揮手遣退仆人, 有些疲憊地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白色卷發優雅地散在床單上。
夜色慢慢沉降，一切聲響也慢慢消失，大堂的時鐘指向某個整點的時候，前台那個高大的服務生端起一盞燈，沉默地走進了一間不起眼的房間。
“雷罡！”
房間裡的，正是K隊成員們。
“剛剛他們入住的時候，沒出現什麼問題吧？”宋琪雅問道。
“沒有……但是目標的臉色好像有點不好。”
“這是預料之中的，因為她根本就不想來A區。”醫生分析道，“大概是因為厭惡她母親，連帶著厭惡這次行程。”
雖說才準備了半個月，但是關於任務目標的情報，醫生和黎堯收集得相當用心。而且這對母女之間有齟齬的原因他們也打聽了出來，似乎是女兒嫌母親私生活太過放蕩，而且一旦意外懷孕就生下孩子然後不管——牧人們很難受孕，她生育能力的強大也是她有此地位的原因之一。
這個女兒曾經也是被扔掉不管的孩子，隻是因為能力出眾才被認了回來。這對母女的關係十分糟糕，這正好給了K隊一絲可乘之機。
“順利入住了就好。之後還是按照計劃，等到三點半，黎堯行動。”
這是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一環，但是大家並不為此擔心。在A區生活的這幾天，因為要不斷地和牧人打交道，黎堯發覺自己對下階牧人的精神操控能力也愈發精進了。對方的能力再怎麼強大，也隻是個五代罷了，就連黎堯自己也並不感到緊張，一切似乎都進行得很順利。
“還有，”雷罡補充道，“仆人對我說這個小姐新買了一隻狗，要連夜送過來。”
“我知道了，可能是為了緩解心情買的寵物。我會自己去前台應付送狗這件事，黎堯還是按照原計劃執行任務。黎堯控製本次目標之後，剩餘的人則是負責把那幾個仆人殺掉。”
“嗯，我知道。”
之後眾人又談論了一些關於作戰方麵的細節，黎堯在房間待命，宋琪雅去了前台，而其餘的人各自被分配去做一些收尾工作。
直到時針指向三點與四點中間的時候，黎堯按照計劃從房間離開。他沒有穿過大廳，而是貼著樓梯向目標的房間悄然無息地走去。
還好這些牧人的科技並不發達，沒有會發出聲響的房卡，黎堯用鑰匙輕輕地打開門，動作謹慎地踏在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香水味。
好了，接下來隻要控製住她……黎堯努力集中精神，準備再走一段距離就對床上的人展開精神控製。他太過關注床上的人，以至於沒能感受到從那黑漆漆的、未被關緊的門後，突然傳來的野獸氣息。
“唔！”黎堯突然感覺自己的後腦勺被什麼東西重擊了，眩暈猛然襲來，他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從身後用鋼鐵一般的雙臂十字鎖喉，迅速地缺氧讓他無法控製地發出聲音，同時也吵醒了床上的目標。
不對，背後的到底是誰？！氣息完全不是牧人……難道是……
“吵……吵死了……”
被人從夢中驚醒，床上的女性牧人不悅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順手打開了床前燈，然後一臉吃驚地看著麵前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她新買的狗，而另一個，卻是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怎麼會有人出現在她房間，這是怎麼回事？！
她並沒在門前設立什麼侍衛，牧人等級製度分明，她作為能力強大的貴族，一般來說根本沒有人能傷害她，所以也並不需要人來保護，但是今晚卻被一個男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進來？！
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過威脅生命的情況，女性牧人根本沒有一絲緊張或者害怕，反而對這個陌生人身上奇異的信息素很感興趣，她揮了揮手：“這人是誰？狗，你先放開他。”
聽到主人的命令，被叫做狗的男人鬆開了手，像個木頭一樣回答道：
“門口，鬼鬼祟祟。”
“……笨死了。”聽到狗的話回答，她不滿地說道，果然低等生物就是低等生物，說個話也不清楚。
狗是她新買來的寵物，在S區，貴族們除了會圈養美麗尤物之外，也有人會養這種凶猛好鬥類型的，貴族們時不時會舉辦比賽，欣賞他們之間的殘殺，還會下注打賭。她本對這東西興趣不大，這條也不過是前幾天隨手買下的，連牌照都沒來得及辦就帶了過來，所以才在關卡出耽誤了點時間。
她冷靜披上睡袍，站起來打量那個倒在地上的陌生人，對方應該是個五代，但是不知這麼地又從他身上傳來一股違和感，現在則因為缺氧昏迷了過去。
“另外的人呢，你有沒有看見另外的人？”
“門……女的，殺了。”
“什麼殺了，你殺了誰？”她緊皺眉頭走出了房間，狹長的走廊裡亮著幽暗的燈光，除此之外一切寂靜無聲，儘頭黑漆漆的，充滿著未知的恐怖。
這條狗到底在說什麼，他殺了誰？自己的房間被闖入又是怎麼回事？
不對……從入住這裡開始，似乎就什麼東西不對勁。
——————————————
宋琪雅從昏迷中掙紮著醒了過來，她大概感知了一下，腦袋依然在流血，右手手臂也使不上力氣，應該是斷了，剛剛被打到的右眼眶有軟組織斷裂的感覺，半邊腦袋暈暈乎乎的。
那究竟是……什麼人？
宋琪雅試圖從地上站起來，但是她失敗了，眼睛也看不太清楚周圍的景象，對方究竟是什麼來頭，K隊彆的成員現在怎麼樣了，目標是不是已經被殺了？成功了嗎？
周圍似乎非常安靜，就連最微小的聲音也無處可尋，靜得能聽見自己血管裡血液流動的聲音。宋琪雅的心漸漸沉下去，如果真的成功了的話，隊員們肯定不會放著失蹤的自己不管的，既然自己還在這裡，也就說明……
這時從左邊突然傳來了有什麼重物狠狠摔在牆上的聲音，摔完之後又是一聲，似乎是重物跌在走道裡鋪著的地毯上，發出了悶響。
緊接著，黎堯的□□傳了過來——聲音很小。
之後是一個女聲在和誰說話，緊接著，一雙高跟鞋從樓梯走了下來，那聲音也愈發清晰：“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這裡的負責人呢？”
宋琪雅聽得出來，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那位她們要殺的小姐。
大廳的燈光亮了出來，那小姐看見了倒在血泊裡的宋琪雅，她驚叫一聲：“狗，你真的殺了人？不對。她的血……！”
宋琪雅心道糟了。自己是人類，就算外表上再怎麼接近人類，卻有一處差彆沒法改變，那就是人類鮮紅的血液和牧人們的紫色血液。
怎麼會這樣……明明一切都很順利的……誰知道會突然出來這麼大的變故……
她心中無比後悔，身為隊長，是她的決定害了大家。她根本不應該這麼急迫，應該更加穩妥地收集到更多信息，半個月的時間，果然還是太短了啊。
“這怎麼會有人類？從後廚跑出來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小姐叫著，但是聲音裡卻並沒表現出害怕，她根本沒想到這是個為了刺殺她而設的局。畢竟在她的意識裡，自己是牧人貴族，而人類隻不過是食物而已，哪有懼怕食物的道理。
“對不起。沒殺死。好像，還有。”站在她身邊的狗說道。
“還有什麼啊？真是的，說個話都說不清楚……”她抱怨著，看了眼宋琪雅，“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跑出來的，反正隻是個人類，狗，把她殺了吧。”
她輕飄飄地下了命令，根本不考慮和宋琪雅對話——食物當然都是蠢笨的東西，牧人為什麼要和食物對話？
她話音剛落，立在一旁的被叫做“狗”的男人，就立刻撲了上去。
第128章 第123殺 姐妹？
狗正要向著宋琪雅撲過去, 這時候一柄飛刀精確地插進了他的左肩關節。
“唔！”狗痛呼一聲，小姐驚訝地看向扔飛刀的人，對方身上沒有屬於牧人的氣息，也是人類！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妙, “狗, 你剛剛說的還有人是指還有人類？！不對勁……快、快給我殺了他們！”
狗點點頭, 伸手拔出了那柄飛刀, 傷及的地方是筋骨, 倒並沒有流出多少血來，但是他的左手卻算是廢了, 再也使不上力氣。
扔出飛刀的人是桑陽，她之前正在其他房間完成任務——殺死貴族小姐的仆人。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之後她發現宋琪雅並沒有回來，便來大廳前台來看看宋琪雅的情況，但是沒想到一過來就看見了如此驚險的場麵！
剛剛若不是自己出手……她不禁有些後怕。桑陽看著那個被叫做狗的男人，也看見了他的主人，那個貴族小姐, 當看清楚她容貌的那一刻，桑陽不由得愣住了。
情況危急之下哪裡容得下她走神，僅僅就是數秒的失誤，狗就用野獸一般的速度衝到她的麵前, 用右手狠狠地對著她的肚子猛擊一拳！
“咳！”
桑陽被巨大的力道直接擊倒, 那個男人不知道為什麼，根本不像是個人類，從眼神到形態，還有那一身誇張的肌肉, 仿佛就是個為戰而生的怪物似的。他發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桑陽，雙腿發力, 打算趁著桑陽還沒爬起來之前乘勝追擊。
桑陽努力集中精神，彆再去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就算那牧人是……也得先把眼前的這個瘋子解決了再說！
她裝作受傷很重的樣子，搖搖晃晃地支撐起身子引誘對方攻擊，對方果然有勇無謀，沒意識到這是假動作。他撲過來的同時，桑陽就地一滾然後飛快站起，看也不看就向後一踢！
她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很是自信，若是普通人受了她一腳，直接被踢斷了脊椎也有可能。在之前低階牧人的訓練裡，需要破壞他們的脊柱才能讓他們死亡，經過了那段時間的洗禮之後，桑陽的踢腿變得愈發狠辣，可以說是她十分自信的一招。
但是……她難以置信地向後看去，那感覺哪裡是踢到人體肌肉組織，根本就是踢到一塊鐵板！
男人用自己綻著青筋的小臂擋下了這勢如雷霆地一擊，然後反手抓住桑陽的腳踝，直接用力把她整個人帶著一揮，然後重重地砸到地上。
“！！”
桑陽為了讓自己受的傷降到最低，隻能勉強用手護住自己的頭，饒是這樣也還是覺得腦子嗡嗡作響，視覺神經也受到影響，開始沒法快速判斷周圍的情況，耳朵裡聽聲音像隔了一層水幕，聽聲音模模糊糊地。
該死……自己太莽撞了，應該先分析一下對手的基本信息再出手……不，自己根本從一開始就不該一個人冒冒失失地過來，應該帶上隊友，如果是擅長馬伽術的韓銳誌，應該很適合對付這種怪物一樣的對手……她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但是那個可怕的男人已經衝了過來——
“……狗，住手。”
男人的拳頭就停在桑陽的鼻尖，然後聽話的收了回去。
桑陽的額角留下一滴冷汗，看向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的女人，剛剛被強製壓下去的疑惑又浮現上心頭，不怪她當時愣住，因為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個女性牧人和喳喳長得一模一樣！
雖然氣質和打扮大相徑庭，但不管是從臉還是身材，兩人都沒什麼不同的地方，就連聲音聽上去也很相似，隻是帶了一點牧人的口音。
這個長得和喳喳一模一樣的小姐麵色驚恐，似乎在和看不見的敵人艱難鬥爭，吃力地說道：“……狗，你現在殺了你自己。”
她的臉色很難看，眼中充滿了恐懼，而精神控製著她的黎堯捂著自己的脖子，扶著牆慢慢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被稱為狗的男人沒有任何猶豫，拿起之前桑陽扔出的飛刀，準確地插進了自己的心臟再猛地拔出，大量鮮血噴射而出。他控製不住的悶哼一聲，半跪在地上，然後慢慢地倒了下去。
那小姐看上去更加地害怕了，但是在被控製的時候，她連自己的聲音也發不出來，隻有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
“……黎堯！隊長她情況不太好！”桑陽喊了一聲。
“咳咳……我知道……咳咳。”黎堯的聲音很沙啞，“我現在得控製住這個牧人，沒有辦法做其他的事情，你去把彆人叫來。”
“好。”桑陽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站起來，之前被抓住的腳踝已經腫得發黑。
她把其他人帶到大廳的時候，那個目標已經角落裡瑟瑟發抖。不過當她看見喳喳的時候，就和桑陽第一次看見她的臉一樣震驚，整個人抖得更厲害了。
當然，不隻是她，基本上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最為鎮定的是醫生，他將宋琪雅扶在椅子上，開始為她進行簡單治療。
黎堯：“現在大家都、比較安全，那我就放開控製了……精神力有點撐不下去。”
他剛鬆開控製，那個小姐就對著喳喳尖叫道：“你是誰？！”
喳喳也依舊處於驚訝中回不過神來：“我才要問你是誰……”
那個小姐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麼：“難道你是……我的妹妹？”
她仔細地打量著喳喳，又看看她身邊的小隊成員們，似乎想通了什麼：“居然和一群人類混在一起……我知道了……你應該就是被那女人扔掉的人類混種。”
“那女人亂搞成性，甚至還生了人類寵物的種，”她的表情一時間變得複雜起來：“生下來之後覺得你沒什麼特彆的，就把你扔到了垃圾區。”
喳喳一時難以接受這個現實，感覺像是在聽一個故事。她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這位牧人小姐，除去和她一樣的長相之外，她的衣著優雅，舉止得體，就算是坐在角落裡，也有貴族的風度。
喳喳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她在基地裡的時候，就喜歡穿很大的裙子，也很喜歡打扮自己。
但是現在再看看對方身上真正的華服，自己以前心愛的那些裙子就好像是廉價的仿製品，隻是為了滿足可笑的虛榮心。
而現在這個人告訴自己，自己本來也是該過上這樣的人生，而不是成為一個在B城住進一幢小彆墅都會興奮半天的人類女孩？
“……少開玩笑了，誰是你妹妹。我也是人類。”她冷冷地說。
貴族小姐繼續說道：“真沒想到能再見到你……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和這些人類混在一起，但是我願意接納你。來把我放了，我會叫仆人過來把這些人處理了，然後我們……”
喳喳直接打斷了她：“我說了，我是人類，不是你的同伴。”
那個小姐愣住了：“你……你在說什麼？你雖然是混血，但是為什麼要把自己當做人類？”
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也難以相信這個事實，喃喃自語道：“你作為一個牧人，居然要幫人類……你一定是瘋了。怎麼會變成這樣……是人類的瘋病傳染給你了嗎？”
喳喳：“我不是牧人，我就是人類！！”
她用完全沒必要的聲音尖叫著說道，這陣子積壓的煩躁完全爆發，她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也完全無法理解，怎麼好端端地就冒出來一個跟她長得一樣的牧人？還不停地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才會這樣自輕自賤……你放心，我不會像那個女人一樣扔掉你，我會找醫生治好你的——”
“彆再說了，閉嘴！”喳喳憤怒地想要上去動手打她，但是拳頭剛揮出去就無力地垂了下來。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那張臉，喳喳怎麼也下不去手。
桑陽：“算了吧，喳喳，暫時先彆動手，我們還得審她一陣。”
喳喳深深地看了貴族小姐一眼，沉默地回到了隊友身邊。而貴族小姐還是一副無法理解的樣子，就算剛剛她差點挨了喳喳一拳，也沒法相信喳喳居然真地要放棄她作為牧人的光明未來，轉而繼續和人類廝混在一起！
她並不是作為喳喳的親人而感到傷心，牧人本身就是感情淡薄的種族，就算是母子也不會有什麼感情，一切階級都是按照代際能力決定，父母懼怕子代的例子也是不在少數。可是就算麵前的這個妹妹對自己沒有任何的感情，她又怎麼能拋棄到自己作為牧人的尊嚴，自願和人類在一起？！
在牧人眼裡，自己是最高貴的種族，而人類是最低賤、最讓他們看不起的種族，就算是在盛行著豢養人類作為寵物的S區，也沒有人真的會對人類寵物產生感情。當年那個那個人居然還生下了人類的孩子，簡直是貴族的恥辱！
她從心底裡看不起那個女人，要不是用了很多手段把這件事壓住了，那個女人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和人類結合，是禁忌中的禁忌，就算是當年生下了六代的……想到這兒，她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似的，猛地看向黎堯：
“怪不得你能控製我，原來你就是……你就是！！！”
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同時她也終於意識到，這個旅館裡發生的事到底有多麼可怕，一群不知道從哪來的人類混進了A區，裡麵還有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和一個六代！
她的目光變得絕望起來，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性命安危。
自己身為高貴的牧人，居然落在了卑賤的人類手裡……她的眼神變得憤怒起來，刻在骨子裡的牧人驕傲驅使著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被這些人類利用！
她狠狠地將頭向著身後的牆壁撞去，用上了十成的力氣，紫色的血液順著額角流下來。眾人都吃了一驚，隻有醫生冷冷地說：
“黎堯，控製住她彆讓她自殘。”
黎堯點點頭，再次施展自己的能力。
“我們審問完之後直接殺了她就行，”醫生繼續說，“這不是天賜良機嗎？既然長得一模一樣，那就直接讓喳喳來扮演她吧。喳喳，你能做到嗎？”
喳喳沉默了一會，沒有抬頭，隻是低聲說道：“我們的信息素有一點不一樣……黎堯，你能做到幫我調整嗎？”
黎堯細細感受了一下兩人的信息素，確定道：“可以。”
“好。那我就開始問了，”醫生走到那個牧人小姐的身前，蹲下身來俯視著她，“把你知道的關於王的一切都告訴我，不能遺漏任何細節。”
第129章 第124殺 名流聚會
要問A區最繁華的地方是哪兒, 有的人會說是市中心的那家地下酒吧，有的人會說是某座巨型商場，也有人會說是販賣人類的屠宰中心，答案不一而足。但是如果在路上隨便詢問一個牧人, A區最豪華的莊園在哪, 那麼答案肯定隻有一個——
A307區, 主城堡宴會廳。
“哎呀哎呀！您今天可真是性感絕倫, 要是有旁人路過, 肯定以為今天這場盛會的主角是您吧！”
由三排雕刻花紋的大理石支撐出的高挑空間內，穿著得體的高階牧人們三三兩兩互相湊在一起攀談著, 其中一個男性端著酒杯，對一位女性致意。
牧人的衣服向來樸素單調，但那名女性牧人渾身珠光寶氣，她的衣服就算是用人類的眼光評判也稱得上是窮極奢華，不知道在這條長裙上，有多少匠人花了多少心思來製作。
這位女性牧人正是K隊一行人計劃中的關鍵人物——A307區夫人。
聽到彆人的恭維之舉, 夫人得意收攏扇子，拍拍對方的臉：“你可真會說話。”
說完，她又唰的一聲打開扇子，掩住自己的半張臉：“但是呢, 要是我真的搶了我寶貝女兒的風頭, 她一定會很生氣的。”
這位夫人和她的女兒感情不和，是貴族圈子裡眾所周知的事情，而且明明宴會都開始這麼久了，女兒都還沒有出場, 隻有她的交際花母親和未婚夫在和客人寒暄。
雖說女主角一般都要遲些出場，但她未免也拖延太久。底下的賓客們都有些不耐煩, 時不時地抬眼向宴會廳的二樓看去。
“她出來了！”有個眼見的女士看見樓上的門敞開，驚呼道，眾人的眼光一下子都聚了過去。
一個穿著華麗衣裙的貴族小姐站在樓梯頂端。
上階牧人們都是以信息素分辨彼此身份，雖然她離眾人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不管是見過她的還是沒見過她的，都紛紛從她身上感受到了那獨特的、強大的貴族血脈。
“真不愧是您唯一的女兒！”之前向夫人搭話的男人順勢恭維道。
“那當然了，畢竟我隻有這一個寶貝。”夫人扇著扇子，也和彆人一樣抬頭仰望自己的女兒，她確實隻有一個女兒，但是卻有很多“後代”，這個女兒，是所有後代中最出色的一個。
那衣著華麗的小姐緩緩走下樓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長相清秀的仆人。
“真的調整成了她的信息素沒錯吧……真的沒事吧？他們不會發現我是假的吧？”
那小姐一邊扶著扶手下樓，一邊用保持著笑容，低聲和身後的侍從說話。正是喳喳和黎堯。
“沒事，我有把握的，你彆和我說話了，好好扮演你的小姐，彆忘了宋琪雅之前教你的東西。”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囉嗦……啊！”
因為她的裙子實在是太華麗，完全遮住了自己看向樓梯的視線，隻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往下走，結果樓梯太長，不小心一腳踩空，她瞬間失去平衡。
還好黎堯反應夠快，從後麵穩住了她：“你慢點走不行嗎，牧人們的運動神經很好，很少會出現跌倒之類的情況。”
喳喳恨恨道：“這見鬼的裙子到底是多複雜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還穿著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啊，還綁著束腰啊！你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黎堯：“這也沒辦法，誰讓你比人家矮一些呢……”
喳喳：“我比她年紀小啊，我長大了我肯定也長得很高！”
黎堯：“……彆說話了，任務要緊。”
兩人說話間，樓梯已經走到了儘頭，那些賓客們都一擁而上，嘴裡奉承的話說個不停，喳喳也沒法再和黎堯鬥嘴，隻好用宋琪雅教她的那些禮儀常識，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應付起來。
宋琪雅在沒接受冰凍治療之前，是有名的淑女，就算是過了百年，良好的家教和風度也依舊記在心裡，雖然現在幾乎沒有了用武之地，因為她總是在冷著臉訓人。
黎堯看著喳喳還算得體的應酬，覺得宋琪雅真的是太厲害了，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手段，活生生在短短幾天內就把一個野丫頭教成了這樣一個在這種場合也能應付自如的貴族小姐，簡直像是奇跡。
那些人將喳喳圍了起來，有些人擠不進圈子，便打量起跟著喳喳一起下來的黎堯來，黎堯看著十分清秀，是不少牧人喜歡的玩伴類型，有不少人向他投來了曖昧的目光，還有人上前搭話。
黎堯一開始並沒意識到這些觀念開放的牧人是想和自己“玩一玩”，隻以為他們是想從自己這裡打聽喳喳的消息，但漸漸地他也聽出了不對勁，什麼叫“你今晚有沒有空？”“你接受多人一起嗎？”
這些牧人們，真是滿腦子都是——
“抱歉，他最近有固定的伴了。”
黎堯正疲於應付，就聽見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接著說話的人伸手攬住他的肩，將他向自己懷裡一帶，黎堯就順理成章地貼在對方胸口上，一副親密的樣子。
那些搭訕者一看，來的是個高大帥氣的白發男人，而且表情不善，紛紛識相地離開。
“醫生你……”
黎堯從醫生懷中離開，問道：“你怎麼過來了，宋琪雅不是安排你戒備城堡周圍嗎？”
“嗯，時間到了，我和韓銳誌換班了。”醫生說道，“周圍沒什麼特殊情況，不過守備比我想象的更嚴格，這些貴族不是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危，而是擔心玩鬨的時候隱私泄漏之類的風險。如果我們不是喳喳帶進來的，應該很難混進來。”
黎堯點點頭：“我也在慶幸……如果按照原計劃，我的精神力真的不一定能撐得住。宴會裡的五代實在是太多了，現場信息素太多，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醫生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這時候A307夫人也向著女兒走了過去。
雖然是已經被替身了的女兒，但喳喳也是她的女兒。
那華麗的婦人滿臉堆笑，用無比真心的語氣說了一大堆祝福女兒的話，黎堯緊盯著她的表情，直到確認看她確實是不像發現了什麼，才鬆了口氣。
僅僅靠複製信息素就想扮演成另外的牧人是有著很大風險的，要不然K隊也不用花儘心思思考進城的方法。複製信息素需要基地裡專業的儀器，還好喳喳和那個貴族小姐之間有血緣關係，隻需要稍作調整就可以讓本就相似的信息素。而且這對母女平常的接觸不多，女兒總是刻意回避母親，因此也沒有熟悉到可以憑借細微習慣就斷定對方換了一個人。
目前看來，計劃實施得很成功。
隻是，用彆人的身份見到自己生母的喳喳，會是什麼心情呢？黎堯看著少女那故作矜莊、十分自然的臉，一時間覺得她有些陌生。
倒不是因為她現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真正在牧人社會生活了十幾年的貴族小姐，而是因為她能在這種場合下還保持出來的鎮定和為此所擁有的心理素質，實在是和基地裡認識她不久時，那個天真傲氣的小丫頭相去太遠了。
她居然在不知不覺中成長了這麼多……黎堯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些記不清來到這個世界多久了。
他依稀還記得，是在一張冰冷的床上醒來，那個房間隻有一條細細的小道，他就睡在小道儘頭擺放著的床上，而周圍全都無處落腳，因為那是一個巨大的黑漆漆的坑洞，埋藏著無數的牧人屍體。
人類和牧人的仇恨，也就是那樣地深不見底。
訂婚宴還在順利地舉行著，夫人和她的女兒交談之後，便領著女兒走上台去。台上早就站著一個模樣周正的貴族青年，應該就是喳喳的未婚夫，那青年看見喳喳之後也溫柔地攬過了她，看上去確實是一對郎才女貌的新人，眾人紛紛祝福著。
很好，直到這裡為止都沒有出什麼差錯！
貴族們應酬到最後，終於輪到了尾聲的環節——由城堡的女主人來為女兒獻上最後的祝福。
A307夫人在一片喝彩聲中站到了女兒身邊，用十分溫柔的目光看著她。
“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女兒。”
“雖然大家都知道，你對我的愛好也習慣有些不滿，但是在我心裡，我隻有你這一個女兒。我不承認那些小孩，是因為我想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繼承啊。”
A307夫人握著喳喳的手，看著她的眼睛。
“你優秀，聰明，又懂事，從小到大從沒叫人操過心。但你就是太獨立了，好幾年都不肯見我，要不是你今天訂婚，我真怕你忘了我呀。”
“來，告訴我。”夫人緊緊地抓著喳喳地手，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還記得，媽媽最喜歡的花，是什麼嗎？”
似乎被夫人有點奇怪的語氣影響，會場也一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個穿著華麗衣裙的五代女孩身上，等著她的回答。
為什麼，為什麼A307夫人要突然問這個問題？
黎堯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動也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仿佛這一切都是牧人們將計就計設下的一個巨大陷阱。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的目的，隻要他一動，就會有無形的蜘蛛網將他以及整個K隊立刻包裹住，然後被聚集在這裡的所有牧人撲上來分食。
出發前在基地觀看儀式的記憶又浮現出來，那些牧人野蠻至極，毫不留情地將人類撕碎、進食……
一雙手突然從身後伸了過來，精神極度緊繃的黎堯立刻被嚇得一激靈，簡直要叫出來，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識到，那是醫生的手。
“彆怕，我在呢。”醫生從後麵輕輕地攬住了他的腰，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再說了，你是特彆地，絕不會死。”
啊，對……
自己是……六代……
醫生的長發散落在自己的臉側，那淡淡的香味讓他安下心來。大概真的是太緊張了吧，居然連這個都忘了，黎堯一瞬間調整心態，如果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那麼就無法發揮能力。萬一事情不對，他也可以強行控製住這些五代，起碼能創造契機讓三人逃離。
“當然是鳶尾，母親。”
舞台中央，五代少女眉目間的神情與母親如出一轍，輕聲說出了答案。
A307夫人沒有回答，但她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下一秒，她鬆開握著女兒的手，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台下的牧人貴族們紛紛鼓起掌來，為這對幸福的母女致敬，大家舉起酒杯互相微笑著致意，霎時間便又恢複成了一場熱鬨歡快的名流聚會。
第130章 第125殺 喳喳
“小姐, 請問您今天要穿哪件裙子？”
“啊？啊……”
喳喳回過神來的時候，三名侍女已經捧著款式各異的衣裙站在她窗前了。
這是K隊來到S區，也就是所謂的牧人王城的第二個月。
喳喳隨手指了一個侍女：“就，這套吧。”
“是。”那侍女應聲上前, 彆的侍女則紛紛將手中的衣物放在一旁的推車上, 然後也上前開始服侍她更衣。
侍女們低垂著眼睛, 輕柔地抬起喳喳的手臂, 為她穿上質地綿柔的襯衣, 再撩起她的長發將絲帶，從後頸繞到前方係上一個交叉的結, 接著抬起她的雙腿為她套上一條高腰半裙，再輕輕搭起她的手——
喳喳順勢從床上站了起來，便有侍女繞到她身後繼續忙活。
等到衣服都穿好、清潔也做好、妝容也化好、發型打理好、配飾也挑好之後，喳喳穿過侍女灑起的香水雨，站到落地鏡前看著自己最終的樣子。
那完全是一個貴族牧人小姐應有的樣子。
和她那個死去姐姐一模一樣。
“他們人呢？”喳喳問道。
她口中的“他們”指的是K隊的其他成員，對於服侍她的侍女來說, 她們隻知道那幾個人是小姐的貴客，並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來頭——不過他們長得都很好看，大約是小姐的玩伴吧。
“醫生先生一早就出去了，其餘人還留在府邸裡。”
“知道了。”喳喳說。
自從來到S區之後, K隊的刺殺行動終於放慢了節奏, 如果說之前的很多舉動都可以說是冒險的話，那麼來到S區之後，他們的每一天都過得小心翼翼。
畢竟已經是最後一個地方了，如果在這裡出了什麼差錯的話, 那麼之前的一切都會白費。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和尋找。充滿耐心地去尋找一塊牢固的跳板來接近央鳴，將這個本不該出生的超規格牧人扼殺掉, 延緩牧人種族的進化。
“……您現在要去見他們嗎？”侍女見喳喳不開口，問道。
她們的主人自從訂了婚回來之後，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而且還很少見地從A城帶回來了幾個她們從沒見過的人，剛開始幾乎天天都和他們呆在一起，就算是出門也必定要帶上其中的一個，這叫她們都驚訝不已。
在此之前，主人在貴族圈子裡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仿佛故意要成為母親的對立麵似的。
好在這些異常並沒有一直持續。最近半個月以來，主人見那幾個人的頻率逐漸降低，反而是見她未婚夫的次數越來越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和那幾個人玩厭了還是怎麼樣，變得越來越接近以前的樣子。
當然，對她們這些下人來說一切都無關緊要，讓她們高興的是，主人對她們的態度變好了很多，再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打罵她們。
“不了。我和S71約好了，等會兒把我送到他那邊去。”
“是。”侍女應聲退下一個，通知司機準備小姐的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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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
“她又沒來？”桑陽剛走進那個用宋琪雅房間暫改的臨時會議室時，便發現桌子上少了兩個人，一個是不知道去乾什麼的醫生，一個是又去和未婚夫見麵的喳喳。
“她不會真的愛上那個牧人貴族了吧，哈哈。”桑陽拉開椅子坐下，發現並沒有人因為這個說爛了的玩笑而鬆開眉頭。
這一陣子，眾人都按照宋琪雅的指示在收集情報、耐心等待時機。理智上知道該這麼做，情感上卻一天天地感到焦慮和恐懼。再加上喳喳對參與會議逐漸消極，似乎有一片陰雲籠罩在K隊成員的上空。
他們的計劃是讓喳喳先繼續扮演她姐姐，然後打入上流社會，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比如什麼貴族的聚會，在聚會上接近央鳴。
可是央鳴作為至高無上的六代實在是太特殊了，他從不參加宴會，也沒有人能去打擾這位王。
宋琪雅還想過利用黎堯的能力，但是缺少了基地補給，他們自身的資源也非常有限，之前在基地製作的偽裝信息素的道具也是用一點少一點，隻能不精打細算省著使用。他們不能再像是之前在A區一樣輪流出門打探情報，基本上隻有黎堯偶爾出去。
但貴族之間如同一張牽一發動全身的大網，這次他們沒有像上一次那麼走運認識到貴族，因此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在喳喳身上，隻等她熟悉情況之後，為他們帶來貴族圈子裡專屬的情報。
本該是沒什麼差錯的事情，最近卻因為喳喳個人的原因，讓整個團隊的處境都危險起來——她越來越少和隊伍成員見麵，而是似乎沉迷於她的角色扮演，日漸習慣身為牧人貴族的生活。
“……總感覺，她好像已經變了太多了。”桑陽苦笑，“早知道她會變成這樣，就不該走這條路的，在A城的時候其實也有彆的方法選擇。”
桑陽的意思，眾人心裡都十分清楚，當初不過是是因為一切都太湊巧太便利，於是選擇了那條冒險的路子，如果當時也像現在一樣耐心等待的話，說不定就會有比現在這條路更穩妥的法子。
從前那個基地裡吵吵鬨鬨地喳喳，已經不知從什麼時候消失了。
“是我的疏忽。”宋琪雅的聲音很低，“我高估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她的年紀還是太小。”
宋琪雅資曆最久，基本上是看著喳喳長大的。最初的喳喳，隻是一個垃圾堆裡瀕死的棄嬰，被草率的繈褓裹著，小小的腦袋邊放著一束鳶尾花。
不管是幾代的牧人，若是生下了和人類的混血雜種，像這樣被扔到人類居住的垃圾堆基本上也算是一種默認處理，有不少人類會專門在地麵上遊蕩去虐殺這些棄嬰，好發泄一點對牧人的仇恨。就算是有幾個被帶回基地的孩子，基本不能活著長大。先不說人類基地能提供給他們的營養本就不多，在成長過程中，這種混血孩子也會不斷地遇到行為偏激的人類。
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殺死混血小孩的事情，在基地也並不少見。
喳喳就是在那樣艱難的環境裡長大的，因為那一束鳶尾，她有了個名字叫做鳶尾，可惜她根本不像這個名字一樣文靜優美，反而像個小猴子似的吵吵鬨鬨、蹦蹦跳跳。她是個白發紫皮膚的混血，平常不知有多少人因為她的血統刁難折磨她，也有幾個人找準了時機想對她下手，而她的反擊方式就是——
“救命啊——！宋姐姐救命啊！”
就是扯開嗓子大喊宋琪雅的名字。
那時候的宋琪雅的身份是基地巡邏隊的總隊長。基地裡的人都知道，宋琪雅隊長是全家都被牧人殺害、冰凍百年才蘇醒的人，對牧人的仇恨不知有多深。平常遇到殺害牧人混血的事情，她基本上都會對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前從來沒遇到過被混血直呼其名喊救命的情況。
而且她和這個死丫頭一點也不熟，隻是在路上偶爾遇到的程度而已，不知道她怎麼好意思喊得這麼親熱！
宋琪雅知道這混血丫頭八成是聽說了自己是巡邏隊長才這樣的，完全是在利用自己。但是她都那麼直白地扯著嗓子喊了，自己也沒那個臉皮裝作沒聽見，於是隻好出手教訓教訓那些欺負她的人。
“嘿嘿，宋姐姐真好！謝謝姐姐啦~”救完人之後，那小丫頭居然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仿佛自己本就是該保護她似的。
“……”宋琪雅冷冷地剜了一眼這個小丫頭，心想，小小年紀就有這樣會察言觀色狐假虎威的本事，牧人血脈果真肮臟。
“宋姐姐，我從廚房那邊偷……咳，拿來個兩個蘋果，給你一個，水果真的好甜啊，真想天天都吃到！”
“宋姐姐，你的發型好好看啊，我也想剪一個！”
“宋姐姐，你剛剛打人的樣子好帥，能教我嗎？嗯？嗯？”
“宋姐姐……”
饒是頗有教養的宋琪雅，也終於忍不住了，轉身對這個臭丫頭吼道：
“夠了，整天嘰嘰喳喳的煩不煩啊！”
跟在她屁股後麵的小丫頭不說話了，呆愣愣地站在那邊，然後低下頭。
發火的宋琪雅總算是出了口悶氣，對於這種混血小孩，就是不該給他們什麼好臉色！一天到晚隻曉得投機取巧，賣乖耍滑……
她正想著，就看見那小丫頭很快又抬起頭來，用一如既往的熱絡語氣對她說：“對不起呀姐姐，你要是覺得我嘰嘰喳喳地，不如就叫我喳喳怎麼樣？”
宋琪雅剛剛消散的怒氣又凝聚上來，高高地抬起了手，這丫頭怎麼就這麼下賤——
要落下去的時候，宋琪雅忽然注意到地上滴落了紫色的血液。她這才發現，喳喳背在身後的手，正死命地摳在一起，被指甲撓出血來，兩條又瘦又小的腿也在發著抖。
但是她的臉上真是笑的一派天真，絲毫看不出破綻。
“……”
這麼小的年紀，表演起來卻很老道。究竟是怎麼學會的忍耐，才能這樣不顧自己的自尊心，為了生存而死命巴結彆人？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行，那以後就叫你喳喳吧。”宋琪雅伸出手，摸了摸那丫頭的白發——牧人血統才有的天生白發。
除非是為了殺死對方，宋琪雅還從來沒觸碰過哪個牧人，可是手下這個毛茸茸小腦袋的感覺，和任何一個人類孩子，根本沒有區彆。
“今天你就先回去吧，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再喊我。”
宋琪雅說完，將這個小丫頭攆出門外，像往常一樣冷淡地關上門，一副對她毫不關心的樣子。
但還是失敗了。那丫頭心思真的很細膩，她已經察覺了宋琪雅的變化，也想明了原因。
三秒後，門外傳來了細細的、十分壓抑的哽咽，然後慢慢遠去。
宋琪雅在房間裡無奈地扶住額頭，她曉得，這下子大概是甩不掉這個小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