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味道從嘴巴蔓延到胃裡,仿佛又進了血液,讓阿銀整個人都舒服起來。
其實剛出家門的時候,她心裡涼颼颼的,苦澀澀的。
她如今一十九歲,爹娘也嬌養著她一十九年。眼下,嬌養著長大的她,卻要進高門大院做牛馬,阿銀心中不大好受。
可人這一輩子啊,哪有一直順當的。家中突生變故,需要賠出去三百兩銀子。自家不過是小門小戶,又哪裡拿得出這麼一大筆錢。
聽說,雍王府世子院兒裡需要個書房伺候的丫鬟,阿銀便痛快地接下了這活兒。
雖這位世子難伺候,很能氣死人,但月銀給得實在高,足足二兩銀子呢。
這也是沒辦法,若不然,她就隻剩兩條路走——
要麼給債主做小妾去,肉償。
要麼去勾欄院兒裡掙臟錢,另一種肉償。
阿銀在“被世子氣死”和“把爹娘氣死”中,選擇了被世子氣死。
當然,鑒於劉小六和武小五一致認為她的臉皮很能抗事兒,阿銀覺得,自己必能夠全身而退……吧。
她算過了,這差事一個月二兩銀子,一年就是二十四兩銀子,府裡包吃住,她的月銀便能全存下來。
聽說雍王府平日裡多有賞賜,若是馬屁拍得好,一年攢下三十兩,還是很有希望的。
爹爹在書坊幫工,娘親在酒樓幫廚,刨去吃喝與阿弟的進學費,一年也能攢個十兩銀子。
三百兩的債,算上利息,唔……十年,肯定能還清的!
如果王府能留用她十年的話。
今兒進了王府,委屈不委屈的先不提,最要緊的是得想辦法賴在王府,長久地領月錢。
阿銀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迎著暖意融融的朝陽穿過巷子,走上人潮湧動的大街。
包子鋪蒸騰起的熱乎氣撲到她的臉上,叫她心頭又是一陣舒坦。
肚子有點兒餓。她咽了口口水,好想吃包子。
家裡已許久沒有開過葷。
街上好生熱鬨,賣吃食的一家接一家,已和先前大不一樣。
先前可冷清了呢。
八年前,北境蠻族入侵,戰亂經年未平,京城上下滿目蕭瑟。
幸而英雄橫空出世,領兵反殺上北境草原,大破蠻子王庭,消沉已久的大盛才恢複了精氣神。
巧了,這位救大盛於水火的英雄,就是她今兒要去伺候的雍王世子。
按說她該激動、榮幸,甚至滿懷憧憬,可……
可據說這位世子凶神惡煞,不好相處,私下裡與“英雄”二字毫不沾邊。他書房伺候的下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沒有一個受得了他。
阿銀此去,隻怕也是“凶多吉少”。
阿銀咽下甜甜的糖水,為自己即將到來的苦難,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
然後,她加快了腳步,穿過勾人饞蟲的吃食攤子。
“阿銀!阿銀——”剛沒走幾步,忽聞背後有人叫她。
阿銀循聲回頭,見巷口處鄧家哥哥竟追了出來。她不由地眉心一皺。
“不是說今兒午後再去雍王府麼,怎的提前走了?”鄧玉頡喘著氣,一路追到阿銀跟前。
阿銀:“哦,我尋思早點去還能蹭頓飯吃。”節省一點是一點嘛。
當然,更是因為不想看到爹娘掉眼淚,趁他們上工,留下信,先走了。
鄧玉頡白淨的臉跑得發紅,急得嘴裡磕巴了下:“再、再考慮考慮吧。你這一去,受委屈不說,咱倆的婚事又不知得拖到猴年馬月。你信我,錢我幫你還,我一定說到做到!”
他這話說得很是誠懇,阿銀衝他笑笑:“玉頡哥,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