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雍王府的世子,打小被養在外頭,不曾念書,隻識得些字。書房裡書本雖多,他卻隻勉強翻過兵書,視彆的書如仇人一般,恨不能一把火燒了舒坦。
一手字更是叫絕,寫得那叫一個鬼畫桃符。
這也就罷了,世子在軍營裡一待六年,一身痞氣早醃入了味,平日裡沒少惹禍。
雍王卻是個愛做學問的,委實是看不下去。可這些日子以來,王爺為世子請來的授課先生,無一例外被氣出走。
王爺為此頭疼得睡不著,大半夜在院子裡散步。
當老子的很難受,當兒子的也不好受。世子是在外野慣了的,哪坐得住,一說念書,那是真頭痛。
王爺索性退而求其次,安排了些淺有學識的書生來,視作書房伴讀。想著世子若有要請教的,直接問身邊的伴讀便是,就不必再和先生相互折磨了。
當老子的一片苦心,可請了二十來個書生,全被世子變著花樣逼走了。氣得王爺沒脾氣。
找女伴讀,是雍王最後的掙紮。
他就不信邪了,世子還能沒輕沒重地戲耍一個姑娘家。
阿銀可算聽明白了,原來這二兩銀子的好差事,是這樣落到她頭上的。
阿銀的爹爹是個秀才,她跟著爹爹學,便也會讀書寫字。
餘小柔一股腦說完:“你看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抓緊問我,咱們春安院今兒還有個姐妹要來,我安置罷了你,趕著去安置她呢。”
邊說著,邊打了進書房起的第四個哈欠。
她困成這樣,也不知夜裡是偷牛去了,還是找小鬼打牌去了。
阿銀又將書房掃視一遍,問:“咱們世子來書房可頻繁?”
餘小柔:“王爺定了規矩,辰時到午時,世子必須呆在書房。”
一日之計在於晨,清晨自然是要學習的。
阿銀回過味來——想是世子被關煩了,當街策馬瘋跑,是在追逐自由吧。
餘小柔指指桌子,補充道,“不過世子在書房什麼都乾,就是不看書。喏,你瞧這桌麵,全是玩兒刀玩兒出的印子。”
阿銀上前瞅了眼,好家夥,那桌麵被劃拉得長了癩頭瘡似的。
學不進去的痛苦她曉得,玉頡哥便是如此,是先生把腦袋掀開往裡倒書本都吃不透的資質。
區彆隻在於,玉頡哥不介意為難自己,而世子絲毫不肯為難自己。
阿銀歎氣。可惜了這麼好的桌子,鄧老木匠若是看到,不知有多心疼。
“這桌麵得重新刷漆,否則傷紙傷書,寫字也不平整。”她說道。
餘小柔點頭:“還是你考慮周到。不過,天氣陰寒不宜上漆,不妨等春暖花開再刷桃花漆。”
阿銀:“那就找塊布先墊墊吧。”
餘小柔:“行,我找人來量尺寸,你在這裡稍等。”
頓了頓,抱歉道,“我還趕著走,就不在這兒跟你聊了。”
說完,便火急火燎地離開了。
阿銀站在偌大的書房裡,叉著腰再次環視四周。仔細看,才發現連書架上都是刀印子,跟命案現場似的。
她抽抽嘴角。這世子,還真是不羈呢。
……
同馨院。
孩童嬉鬨草木間,樂樂嗬嗬。
屋內,王妃輕揉額角,歎氣聲一聲接一聲。她愁,愁得那上了年紀的眼角扯出數條細紋。
眼下,她心頭的鬱結,就連幾個外孫無憂無慮的嬉笑聲也化不開。
廖嬤嬤貼心地點上一爐鵝梨帳中香,寬慰道:“主子莫愁,咱們世子呀,隻是沒開竅。芝華那丫頭自有一股媚勁兒在,奴婢見了都忍不住多瞧幾眼,咱世子見了哪有不動心的。”
王妃憂心忡忡,搖頭:“你跟我最久,你是知道的,燁兒小時候多聰明啊,啟蒙的先生說,他是個讀書的好料子。可……”
回回說起這個,便要紅眼睛。
“……可他身子瘦弱,三天兩頭生病,吃什麼藥也不管用。算命的說,得把他送去寺裡,在佛主眼皮子底下養著才長得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