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特彆冷,早冬時節便下了這麼大的雪,來年定是個豐年。
阿銀在書房煮著茶,爐子小小的火團為她暖著手,她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念著詩——
“隻見縱橫落,寧知遠近來。”
“京城數遲雪,寒氣倍常年。”
“天仙碧玉瓊瑤,點點揚花,片片鵝毛。”
世子今兒沒擦刀,又改把玩袖箭了。他一支支地抽出小箭,把它們磨得光可照人。
“行了,你彆念了,我一句都記不住。”他頭也不抬,如是打斷她。
阿銀於是住了嘴。
本想來一點詩詞的熏陶,奈何對方光是聽詩都頭疼。
世子口吻不屑:“京城的雪是富貴的雪,沒什麼看頭。‘山雪冰河野蕭瑟,青是烽煙白人骨’,這樣的雪,才能叫人記一輩子。”
好沉重的詩。
阿銀心情往下沉了幾分,忽而眼睛卻是一亮:“世子這不是會背詩麼!”
世子一下下地磨著小箭,頭也沒抬:“劉監軍是個讀書人,老念。念得多了,想不記住都難。”
阿銀:“那我也多念幾遍,世子不也記住了麼!”
世子他掀起眼皮,輕哼出一聲:“我拿監軍沒辦法,還能拿你沒辦法?”
阿銀:“……”她再敢多念一句詩,嘴都能給她縫上。
罷罷罷,閉嘴吧。
水燒開了,氤氳白霧模糊了她憋得難受的臉。
阿銀給世子添茶。昨日剛挨過抽的手在壺把上摩擦著,摩得傷口好生的疼。
甫一倒滿了茶,阿銀忙甩甩手,疼得眉頭深皺起來。
她這一串小動作,荊子燁既然不瞎,就很難不注意到。
那手心微腫,泛著青紫,破皮的地方已結了軟痂,顏色稍深一些。
兩隻手皆是如此,竟沒一塊好皮。
阿銀給世子添了茶,才想起來芝華交代的事,遂從袖子裡取出繩編,擱到世子麵前。
“對了,這是芝華親手為世子編的,請我轉交。她說,隻是些小玩意兒,世子若喜歡就收下,若不喜歡隨便賞了什麼人也使得。”
荊子燁盯著那傷口卻出了神。
“世子?”
他回神,見三個繩編擺在眼前。那丫頭方才說了什麼,倒是一句也沒聽見。
“給我?”
“嗯。”
“你這手……”
看他神色奇怪,阿銀猜他定是又忘了:“沒什麼,下雪路滑,摔跤磨破了手皮。”
荊子燁皺了眉。
他沒拆穿對方的謊言,伸手捏了個繩編在手裡瞧。
“為何給我?”
阿銀想了想芝華說過的話,回答道:“不過是想討世子歡心罷了。這點小心思,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世子想來也能理解。”
世子既然能明白芝華的處境,隻是將她趕到下人房去,定能理解她做這繩編的心情。
荊子燁越聽臉越僵。
阿銀最開頭的話,他是半句也沒聽入耳,哪裡曉得這中間還有芝華的事兒。
他愣了,心“咚”地跳了那麼一下——當著他的麵兒說想討他歡心,未免太過直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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