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夜似乎睡得不好,眼底的黑青和餘小柔有得一比。
“世子怎的來得這麼早?”她一進屋就點香煮茶,忙活起來。
荊子燁沒吭聲,隻虛眯著眼睛瞅她,見她麵色如常,眼神清澈,大大方方……
她是如何做到這般坦然淡定的?
女人果然是一種令人費解的存在,他半點也看不透。
阿銀手上的傷又比昨日好了些許,做起事來已沒什麼影響。
世子瞄了那手幾眼,眉頭還是皺了起來,半晌沒能鬆開。
阿銀見他精神懨懨也就沒吭聲,隻當他今兒是來書房養神的。他什麼也不做,她便什麼也不問,甚至貼心地改點了安神助眠的沉香。
如此過了半晌,世子終於動彈了。許也是無聊,他又開始把玩那把小巧的匕首。
他總玩兒這匕首,阿銀很難不好奇。
“這匕首真漂亮啊。”她說,打破死寂。
世子瞄她一眼,那眼中的意味模糊不明,令她略微加快了心跳。
罷,還是閉嘴當個啞巴安全。
片刻的寧靜後,世子慢悠悠回她道:“當年,我大破漠北王庭,老汗王將一塊天外隕鐵奉到我手中,想換我饒他孫女兒一條性命。”
阿銀想,這匕首多半就是那塊隕鐵所製:“那您饒了她麼?”
“就算我不殺她,她也是要死的。王庭一旦顛覆,北境幾個部族便會角逐出新的汗王。新王一旦確立,勢必除儘舊王族所有血脈。我收下隕鐵,不是饒了她,而是保她性命。”
阿銀:“那您收下了隕鐵,然後保下了她?”
荊子燁停頓下來,笑了一笑——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和一個丫頭片子談論這個。
“保下她,讓她成為我在北境安插的一根釘子,何樂而不為。”
聽得這話,阿銀臉色便是一涼,她趕緊捂住耳朵:“您可彆說了,這種事是我能聽的麼!”
荊子燁:“算不上秘密,可以聽。”
阿銀不信,從襖子裡扒拉出兩坨棉花,塞耳朵裡:“不該聽的不能聽,會死人的。”
見她一本正經,荊子燁有點想笑,順著她的動作瞄了眼她的襖子。接著,剛勾起的嘴角便壓了下去。
她是新進府的,府裡發放冬襖的時候沒有準備她的,她便穿的是自己的衣裳。那月白襖子漿洗得乾淨,半新半舊,素得很,並無什麼繡花。
許是經常寫字看書,袖口磨破了一塊,想是沒來得及補,竟能從洞裡掏出棉花來。
今年入冬很快,透骨的冷,也不知離了書房裡這燒水的爐子,她可冷得發抖?
荊子燁凝著眉頭,伸出手,將那兩團棉花從她耳朵裡掏出來。
阿銀側身一躲,沒躲開。
世子:“身上就那幾兩棉花,還掏兩坨塞耳朵,也不怕凍死了。”
阿銀撇撇嘴,又把棉花塞回去。這洞得補了,待會兒跟小柔姐借下針線。伸出手,在煮茶爐子上烤烤手,她覺得也還好,冷不死。
往年家中殷實,入冬之前,娘就會給姐弟倆各製一件新襖子。今年打出了事兒,日子便過得緊巴巴的,便隻給阿弟製了新襖子。
那小子猛竄了一截兒,舊的壓根兒穿不下了。反正她這個子大約是不會再高了,舊襖子穿著也合身。
荊子燁坐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轉著手裡的匕首。
靜默間,他想起來個事兒。
“這刀鍛造出來已有倆月,尚無名字。你讀書多,起一個試試?”
阿銀:“好啊。”
她想了想,“不過,我若取得好,世子可有賞?”
荊子燁瞄她一眼:“嗬,你爹當初給你起這名兒,算是取對了。”
這輩子與銀子有不解之緣。
阿銀不以為意:“男人讀書,為博前途、賺名聲。我讀書,不過是換幾個碎銀子,哪裡比得上男人們貪心。”
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女子讀書,即便讀得好也不能拚仕途。於是她要點錢,好像也合情合理,甚至讓人覺得簡直是委屈了她。
這丫頭詭辯很有一套。
荊子燁:“你先說來聽聽。”
其實阿銀盯著那匕首看了好多天了,雖她是個外行,卻也看出那匕首不可多得。古來名刃都有個名字,她在書房中閒得發黴,便早想過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