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枝鵲鳴》全本免費閱讀
時值冬日,白雪皚皚,入目皆是雪色。
園中臘梅枝上素裹銀裝,兩隻麻雀自遠方而來停立於枝頭,時而翹首,時而鳴啼,一片安詳靜好。
吏部侍郎府中,西南角的一處院落正房裡,江竹漓亭亭立於窗邊,右手執筆側目臨摹著窗外寒梅丹青。
微微寒風攜夾著冬日涼意遛進屋內,輕掀起她幾縷額前碎發,她自巋然不動,神態嫻靜,眉目清冷。
“小姐,外頭大雪方停,寒氣正濃著,怎的不稍晚些再出去繪丹青?”侍女荷月進屋便瞧見她鼻尖被風吹得通紅,遂拿了件紫梅色裘衣為她披上,而後轉去將角落裡的地龍燒大了些。
江竹漓垂首執筆蘸墨,專心在宣紙上點下最後一筆朱砂,這才擱筆攏了攏裘衣,答道:“時節如流,歲月不居。此時景色我觀之悅目,異時焉能一致。”
兩隻麻雀互相嬉戲,引得枝頭落雪簌簌灑落,稍時便撲棱著翅膀衝上天空,消失在天色中。
江竹漓收回視線,轉身行至羅漢塌旁坐下,自顧倒了杯熱茶。
荷月燒完地龍便去將窗戶關上,轉身拿來一個暖手爐給她。
熱茶入腹,手中又擁著暖爐,江竹漓僵冷的身體總算是漸漸暖了起來。
這時房門開合,侍女杏月提著食盒入內,朝江竹漓行禮,喚了聲“小姐”,便聽荷月催促她快些將飯菜擺好。
江竹漓擁著暖爐起身走到飯桌旁坐下,掀眸瞧見小丫頭嘟著嘴,滿臉寫著“不悅”二字,問道:“杏月,方才可是遇見何事了?”
“沒遇見何事,倒是遇見了某人。”
“嗯?”江竹漓略好奇問,“遇見了何人?”
“當然是趙世……”
“杏月!”
荷月出聲打斷,杏月這時才想起早些時候荷月對她的囑咐,恍如從夢中驚醒般止了話,垂首默默布置飯菜,不敢抬頭。
荷月氣惱杏月不記事,才多久就將她的話拋在腦後。
她小心地睨了眼江竹漓的神色,瞧不出異樣方稍稍安下心。
江竹漓知曉侍女們是擔憂自己,遂才瞞著,並未責怪,沉默須臾後她道:“你們不必如此杯弓蛇影,我同他並未有媒妁之言,不過早年間長輩的口頭之諾罷了。”
荷月年歲稍長,性子沉穩藏得住話。而杏月方滿豆蔻之歲,正是率真的年紀,聞言便像開了話口,顧不得荷月叮囑,憤憤然道:“可是小姐,從前上趕著允諾要娶您的是他,您為等他再過兩年便至桃李了,眼下與大小姐不清不楚算何事?虧得他還是侯門子弟,真是有辱斯文、敗絮其中……”
江竹漓聽她這番評價不由蹙眉正色,厲聲嗬斥:“杏月,可是平日我太過縱你了!”
杏月被斥得霎時噤了聲。
江竹漓教導道:“隔牆有耳,禍從口出,高門府邸更需謹言慎行,萬不可給人落下話柄。”
杏月垂首應道:“是,杏月省得了。”
話應得快,江竹漓深知她的性子,隻怕根本沒聽進去幾分,不由歎了氣,語氣緩了些許:“你且下去反省,想明白了再來見我。這些飯菜撤了吧,暫時沒胃口。”
荷月還想勸解,便見江竹漓徑直起身繞過屏風進了內室,隻好就此作罷,依言行事。
一陣響動後,屋內靜了下來。
江竹漓側躺在塌上,盯著內壁發呆,思緒漸漸飄走——她與安陽侯世子趙玨乃是青梅竹馬。
安陽侯敬仰她外祖父儒學造詣,曾與之口頭允諾待日後她及笄,趙玨及冠,兩家便結為姻親。
可如今她快至桃李年華,安陽侯府也未見半分提親的意思,倒是縱容著趙玨漸漸同她疏遠,與長姐親密。
要說舍不得心生怨懟,倒也不至於。她對趙玨也不過稍有好感不抵觸罷了。
外祖致仕、娘親病逝,她沒了背景隻是一個普通庶女,身上無利可圖,趨利乃人之常情,安陽侯府的疏遠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她如今踽踽獨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庶女,除了任人宰割還能有什麼命運?
將來是未知的,同時也是江竹漓害怕的。往後的不定數無法預料,她的命運又該是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