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可不是麼!”他繼續說起後來的事兒。
王三把哥哥打暈了之後,第一時間也慌了,王夫人這時急衝衝趕來,連忙瞞著丈夫把王二送回了他屋裡,飛快的請來了大夫。人自然沒有什麼大礙,隻是暈了過去而已。
但王家夫人很慌,著仆從在外想辦法。黃一與胖貓,便趁著一片混亂,將墨盒放到了王二的書櫃底下藏了起來。
兒子打架,自然沒法真的一直瞞過老子,王老爺很快就發現了這件事,氣衝衝的又要拿三兒子行家法。
結果大概是見兒子忍不下去了,王夫人也忍不下去了,愣是護著兒子不讓丈夫動手,一時間夫妻兩個吵了個不可開交,險些都要動起手來。
而這幾日一直在外忙碌的王大晚上回來,見弟弟被打昏了,繼母還如此偏袒自己兒子不敬丈夫,一氣之下就去把一直住在佛堂,表麵向來不管事的王老夫人給請來了,一家人就這麼鬨了起來。
黃一小嘴叭叭和說書似的,把王家的八卦說的格外有趣,聽得餘冬槿都忍不住找了把瓜子讓遙雲給他剝。
而黃一這一串手舞足蹈的話說下來,嗓子也乾了。
餘冬槿注意到了,連忙拍了拍自家老公的胳膊,示意他給自己心愛的說書先生倒水。
遙雲無奈,隻得倒了杯茶水放到地上給黃一,黃一拜了拜山神,舔了舔杯子的茶水,繼續說了下去。
可王老夫人卻沒有給孫兒做主,反而一直在裡頭和稀泥,直叫王大和醒來的王二都無比的氣悶。那天晚上鬨到最後,王家夫婦分了房,王三無事,而王老夫人則帶著前頭兩個孫子在二孫子屋裡關起門來說話。
黃一帶著胖貓,一直注意著他們呢,見狀就扒在窗邊偷聽,聽到前頭幾句,黃一就有了主意,讓胖貓引來了王三。
餘冬槿好奇,“他們說了什麼啊?”
黃一像模像樣的笑笑,說:“王三到的時候,那老太太對大孫子二孫子說……”它咳了一聲,接著嘴巴裡吐出的就是似那年長老太太的聲音,沙啞又狡猾:“你們和他那個廢物玩意計較什麼?當年要不是他娘不知廉恥,非要嫁與你們爹,我要不是想著她人是盧家的獨女,身上帶著她盧家的家財,我才不會讓她進門!”
“現在你們當忍需要忍,暫時受些委屈,等以後,盧家那倆老的一沒,她盧雲爾沒了撐腰的,你爹將常寧和陳水那頭的產業歸攏好了,你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說到這裡,黃一換回了自己正常的小學生嗓音,在餘冬槿目瞪口呆中繼續道:“然後那老太婆又格外安慰了自己二孫子,說他要好好讀書,等以後若是考上了,家裡肯定幫他一路打點讓他掙個大官來做,這樣以後他們家的好日子就真的來了,到那時,就沒有什麼盧家了。”
餘冬槿一口氣吸進去一口氣吐出來,最後道:“絕了!這是吃絕戶啊?”他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太令人震驚了。
他忙問:“王三呢?他聽了之後什麼表現?”
黃一:“自然是暴跳如雷,但他也不是傻子,那屋裡再怎麼樣也有他的奶奶,他知道自己一時不能如何,便忍了想要發作的脾氣,抱著胖貓悄悄的來悄悄的去,回去把這事兒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王夫人盧雲爾。”
餘冬槿豎起大拇指,“不錯,不是個蠢人。”
王老夫人再毒,她也是王家的長輩,是王三他爹的娘,隻要王三還姓王,那老太太就算說了再過分的話,在這個時代,他都不能正麵對人家怎麼樣。
所以,他能忍下脾氣悄悄離開,把這件事告訴他母親,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餘冬槿追問:“那他娘呢?她怎麼做的?”王三他娘要是個無可救藥的戀愛腦,或者堅信出嫁從夫這一套,那就不好辦了。
黃一誒嘿一笑,“我那時讓弟妹看著王二房裡,跟著王三一起,就發現他娘也是個妙人,說了句:賊婦休想!就立即帶著她從娘家帶來的婆子丫鬟護院,連夜開始在王家清點起自家的嫁妝。”
餘冬槿一把瓜子仁吃下去,再次豎起大拇指:“牛啊!”還真是個性情中人!他喜歡!
黃一:“然後她就清點到王二的院子裡,看見了那個墨盒。”
餘冬槿抬手:“這……不是,墨盒的事先放放,王夫人清點嫁妝,怎麼會清點到繼子房裡呢?”
黃一對此也覺得疑惑,撓撓頭道:“不知道,反正不是王夫人送的,那是一方特彆貴重的煙台,好像是王老夫人從庫房裡拿出來送給孫子的。”
有夠離譜的,奶奶偷拿兒媳婦的嫁妝送給前頭的孫子,餘冬槿搖搖頭,有點無語。
黃一繼續道:“隨後躺下不久的王老爺便趕來了,一家人又是一通吵,那王老爺大概是想安撫住妻子,不知怎麼想的,覺得今天這事兒都怪王二,把二兒子打了一頓說要給夫人泄氣。”
“然後他不僅沒給自家夫人安撫住,還把自家老娘給氣倒了,二兒子也躺床上了,第二天一早,王夫人就帶著自己兒子和連夜點好的嫁妝回娘家了。”
餘冬槿忍了下,沒忍住,咧嘴樂了,“真的,太有意思了!”他笑的不行,即是幸災樂禍也是真的覺得有趣,“那王大呢?”
黃一:“他沒什麼事,就是鬱悶得很。”
餘冬槿笑得趴在遙雲懷裡,伸手使勁兒拍床沿,“好,鬱悶死他去!”
這叫什麼?這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難怪王大這幾天沒空來他們店找麻煩,原來是自家的算盤碎了,算盤珠子落一地,沒得算了!
想到這裡,餘冬槿連忙正襟危坐,轉了轉身,合並雙手對遙雲許願,“神明保佑,願王大少繼續倒黴!”
遙雲見他這般,無奈又好笑,在他合攏的指尖上親了親,說了句:“好,神明收下了。”
餘冬槿頓時臉紅,平日裡貼貼什麼的還好,但這類親親抱抱他們都是私底下做的,這會兒還有靈物在呢。
他連忙垂眼往黃一和他弟妹那兒看去。
三隻黃鼠狼上道的很,仰著腦袋齊齊望天,好事梁上剛跑過了老鼠似的。
他不好意思的乾咳了一聲,用胳膊肘戳戳遙雲,“給小家夥們一點獎勵,肥貓貓也彆忘了。”
三隻黃鼠狼聽了,全部激動起來,放下腦袋雙眼發光的看著他們尊敬的山神大人。
山神娘娘都開口了,山神大人自然不能吝嗇,他抬手搓了搓,掌心裡便出現了四個黃豆大小的小光球。
他在餘冬槿好奇的目光下,將光球拋給黃一,“你們的,還有那隻貓的,莫要私吞。”
黃一哪敢啊,和弟妹們連連給山神娘娘山神大人到了謝,各自飛快的吞下一枚光球,就轉到角落裡修煉去了。
遙雲見狀搖搖頭,不愧是黃鼠狼,有夠滑頭的,居然就地躲在他們家,會選地方。對這些小妖怪來說,還真沒有地方能比這裡更安全了。
身邊人目光灼灼,遙雲又搓了一顆,送給餘冬槿玩兒。
光球一入手,餘冬槿就忍不住想摸摸,可一摸下去他就發現它不僅沒有重量,還無形無狀,真的就是一團光。
餘冬槿抬頭,問遙雲:“這是什麼?”
遙雲:“日月精華,也叫帝流漿,可以幫助妖怪修煉,不過對人沒用。”他與興奮的餘冬槿解釋:“這個東西沒有傳說中那麼厲害,一枚這麼大的帝流漿,隻能給妖怪們增長最對十來年的修為罷了,還不能幫助化形,化形要靠機緣。”
餘冬槿懂了,“原來是這樣!”對人沒用,那也很棒了,這一小團光暈,就好似一個小燈,可以放在床前當台燈使。
他把光團放到床邊案台上,告訴遙雲:“以後咱們睡覺都在床邊留一盞燈,我以前就是這樣的。”
聽完了八卦又收到一盞台燈,餘冬槿很是高興,美美的躺在床上準備入睡。
遙雲抱著他,合眼等待愛人沉眠,他一向如此,等餘冬槿睡了再閉眼。
過了好一會兒,餘冬槿受不了了,閉著眼睛掐了把遙雲的臉,嫌棄道:“快把帝流漿收走,照的我睡不著。”
說要留燈的是他,現在嫌棄的又是他,遙雲捏了捏他捏自己臉的手,忍笑抬手將帝流漿收走。
周圍恢複了黑暗,餘冬槿鬆了口氣,他動了動沉甸甸的眼皮,靠在遙雲的肩頭,嘟囔了句:“現在有你在身邊,都用不著燈了……”
遙雲一愣,表情霎時間變得無比柔和,他沒有說話,但默默將懷裡人摟的更緊了。
第二天一早,晚上不知道鑽到了哪裡的的黃一,帶著他大了一號的弟弟妹妹來和餘冬槿還有遙雲告辭。
餘冬槿問它:“你弟妹都長大了,你怎麼沒長呀?”
黃一歎氣:“我這一族,最大也就我這麼大啦。”
原來是這樣,到很合理,這要是再長,就不像黃鼠狼了,像狗。
隨後他們相互告彆,餘冬槿和遙雲一起背著筐提著東西,去了車馬行租了輛騾車回村。
這回回村,他們得上山一趟,去給遙雲尋兩個“童子”。
經過前頭三次,樂正已經算好了他們回來的時間,他們駕著車從進村的坡上下去時,老爺子就站在坡下笑嗬嗬的等他們。
餘冬槿老遠看見他,就大聲喊了句:“爺爺!”
樂正拖長了音調,應了聲:“誒。”
到了老爺子近前,遙雲勒停騾車,餘冬槿下來,與爺爺一起慢吞吞的走回去。
幾日不見,樂正挺想孫子,問了問他和遙雲過的怎麼樣,得知過得不錯之後點了點頭,又問了城裡的小店的情況。
餘冬槿:“好的不得了,每天都有不少進賬。”他悄悄和爺爺說:“我把錢箱子帶回來了,晚上給您瞧瞧。”
老爺子聽了好笑,然後嘴裡嘀嘀咕咕的:“那店裡的倒黴氣還真被遙雲驅掉了啊?”不愧是山神啊。
餘冬槿哭笑不得:“什麼呀,哪有什麼倒黴氣呀?”
老爺子也不和孫子爭,轉頭回路上村裡人和他們打招呼的話,“誒,是啊,你冬槿弟剛到呢。”轉而還問人家,“你上次相親相的怎麼樣啊?隔壁村那姑娘看上你沒?”
李宏壯頓時支支吾吾,同時無比失落起來。
一旁站在家門口說閒的婦女們見了,都笑,有性子好的還安慰他:“沒事啊大壯,嬸娘正幫你尋摸著呢,這天底下的好姑娘又不止那一個,你可千萬彆灰心啊!”
李宏壯這才重新打起精神,連聲應是。
餘冬槿在心裡想:幸好,他已經結婚了,村裡人也認這門婚事,不然要是隔三差五有人來給他說親說媒,他是真的受不了。
到了家,剛是未時兩刻,餘冬槿拉著遙雲去拜訪了一圈鄰居。
大夥兒總收他的禮,這會兒都很不好意思,都說:“下次不消給了,你爺爺說是年紀大了,其實比我們家那老太太利索不知道多少,我去的多了,他還趕我回家呢。”
餘冬槿告訴他們:“我會買了個人回來,專門用來照顧他,往後肯定就不用麻煩各位叔叔嬸嬸哥哥姐姐了。”
大家都很詫異,“買人?”然後嘰嘰喳喳的說:“那要花不少錢吧?”
餘冬槿和他們說:“爺爺畢竟年紀大了,現在再利索以後也說不準有個病啊痛啊什麼的,我買個人回來時刻跟著他,會比較放心。”
他這樣說,大家也都理解,反正李家雖然現在衰落了,但以前也是發達過得,俗話說得好,破船也有三斤釘呢,李家肯定有錢,他們都知道。
而且,現在冬槿娃兒身邊,還有個遙雲呢。
大夥兒的目光不由往遙雲身上瞥了眼,隨後都道:“那挺好的,那你到時候出了門,我們幫你看著你家那家仆,肯定不讓他欺主。”
餘冬槿笑著,“那就多謝了。”
說好了這些,兩人回去,和幾日沒見有點黏糊的大黃玩了玩,摸了摸圓圓墩墩,嫌棄了一下已經褪去了身上的瓜皮色,長出了硬毛但依舊愛哼哼唧唧撒嬌的豬豬,喂了牛,他們和爺爺說了下——沒說是上山收童子,隻說去采采野,然後就一同上山去了,晚飯前就回來。
老爺子抱著的大黃,還挺舍不得,站在後門那兒目送他們上山。
之所以不和爺爺說收童子的事兒,是因為餘冬槿不想讓人形的妖怪暴露在外,原因一是他聽遙雲說這些人形妖怪本來入世就要隱藏身份,不然容易被天打雷劈,二是也是遙雲說,到時候妖怪混進了牙行,再被他們買出來,就可以有正經身份了,到時讓它們平平安安當個“人”,經曆一番生老病死,過一段真正的“人生”,會有利於它們修行。
87
已是夏日, 此時的山林比春日裡更加幽深。
山裡的野桃子已經熟了,大半在將熟未熟時就被鳥兒啄了去,剩下的好的也基本被孩子們摘了。
他們進山時,一群孩子還在山裡晃, 山裡的孩子熱衷於采野, 每個季節他們都能在山裡還有水邊找到各種吃的玩的和有趣的,遙雲關注著自己的本體, 他會庇護每一個進入山裡的孩子。
所以這片山林在山民們看來挺安全, 沒有野獸出沒, 於是對孩子們自個兒上山都比較放心,隻叮囑他們不要往深處跑, 小心迷了路。
他倆又遇見了瘦猴似的盤子, 他和小夥伴們都各自提著大筐子,筐子裡滿滿的, 放的是他們進山摘得野桃和野楊梅,還有不多的羊□□果,三樣果子個頭都小, 表皮還是青青紅紅的, 瞧著確實鮮豔漂亮。
餘冬槿一看, 嘴巴裡就忍不住冒口水,不是因為嘴饞小孩子的東西,隻是因為這三樣水果沒經過人工培育還是真正的野果的時候, 都酸的冒泡。
餘冬槿想著就倒牙。
盤子見了他們,帶著孩子們喊哥喊叔,見餘冬槿看他們的筐子, 還問:“阿叔,嘗嘗不?我摘得可多了。”
餘冬槿搖頭, “不用不用,我們自己去摘。”
幾個小孩紛紛道:“那你們要往裡頭找了,外頭這圈都被我們摘完啦!”他們動作可快了,家裡的活乾完了,就滿村的跑,這些可以吃的東西,他們下手是最利索的,村裡的大人都搶不過他們。
就和春天時扳筍子采野菜似的,他們都是劃了地盤的,他們忙活這些也都不是為了自己吃,也是補貼家裡,鄉下孩子們都懂事,玩和乾活是一個意思。
餘冬槿點頭,“好,那我們往裡麵找。”
端著冷靜又自持的模樣和孩子們告了彆,看他們走遠,餘冬槿才原地蹦了兩蹦,耐不住心裡的激動興奮起來,和遙雲說:“我都忘記桃子熟了!山裡還有楊梅!還有羊□□果!我也要摘!”說到這裡,他想起來問遙雲:“還有裂穀裡的梅子!我的梅子熟了沒?”
遙雲見他這麼高興,還蹦蹦跳跳,實在可愛,柔聲說:“等下次回來吧,還差一點。”
餘冬槿失望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他開心的點點頭,連忙催促他快點進山。
山裡的靈物們,除了圓圓墩墩這種修為不高的和三黃這種喜歡人氣的,基本都住在深山老林裡。
遙雲自然不可能帶著餘冬槿慢慢找過去,他隻需傳出訊息,然後帶著人在山裡走一段,之後等著就是。
桃樹往深處去,果子都還生,不熟,所以遙雲牽著餘冬槿,在附近勉強摘到了四顆完好的桃兒,然後才往山裡麵走,找到了一棵很大很高的楊梅樹。
餘冬槿看的眼饞,也想爬樹,但這顆楊梅樹太高了,他又有點不敢,於是眼巴巴的去看遙雲。
遙雲見了,想了想,直接把他抱了起來,說:“我帶你上去。”
餘冬槿抱著他的脖子,一臉懵:“啊?”這能行嗎?
遙雲笑笑,說了句:“當然行。”接著提醒:“抱緊了!”然後一手攬著餘冬槿,腳下一個跳躍另一隻手就抓住了楊梅樹底下的一條粗壯枝乾,然後一個轉身就上了樹。
接著,他又摟了摟掛在他身上的餘冬槿,繼續向上。
而餘冬槿,他隻覺眼花繚亂,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他忍不住發出了連聲的驚呼,他有點害怕,但又因為好奇沒有閉眼,就這麼睜著眼睛,看著自己是怎麼樣被遙雲帶向高處,看四周風景的變換。
最後,他被遙雲扶著,坐在了楊梅樹靠近樹梢處的一根粗枝丫上。
遙雲將他安置好,讓他一定不要亂動,就去摘楊梅。
餘冬槿小心翼翼的坐著,看了會兒遙雲,還是耐不住性子,端著衣裳的前襟就近也開始摘。
遙雲看他一眼,在他剩下放了片小陣。
這棵樹的楊梅可比盤子籃子裡那些要漂亮多了,個頭稍大一些,顏色也更紅。
餘冬槿也沒嫌,摘了一顆首先往自己嘴裡送,“嘶!”一顆紅豔豔的楊梅吃進去被咬破,汁水在嘴裡爆開,他就渾身一個哆嗦。
真酸!不過好在不澀口,一顆楊梅含在嘴裡嚼爛了後,那股子甜味兒就上來了。
餘冬槿麵色稍緩,感覺還不錯,用來泡酒肯定好。
近處的楊梅不多,他摘了一兜兜就沒有繼續,抬眼欣賞著遙雲的動作。
遙雲明明是那樣一個大個子,比他要重的多,可此時卻好似沒有重量似的,像一片輕飄飄的樹葉,身手靈活的行走在楊梅樹上那些細嫩的枝葉間,叫人看的不由膽戰心驚,生怕他會將腳下的枝丫壓壞。
餘冬槿看了會兒,有點承受不住總是砰砰亂跳的小心臟,低頭去看腳下的風景。
看著看著,他就看見了隔壁樹梢上,一隻黑色黃嘴的鳥兒撲閃著翅膀落在了那裡。
明明表麵看起來隻是一隻普通的鳥兒,但餘冬槿卻認出,這就是他們婚禮那天,指揮著靈物們給他送禮的八哥!
餘冬槿露出一個笑,對它招招手。
八哥在那頭枝頭跳了跳,挺高興的樣子,然後就撲著翅膀朝著餘冬槿這兒飛了過來。
它飛到了餘冬槿身邊的楊梅樹枝上,停下,開口就是一聲:“見過兩位大人。”
餘冬槿也和他打招呼:“你好。”然後問:“你怎麼在這兒呢?”
八哥恭敬道:“我陪我老大來的,她說山神召喚她了她。”
餘冬槿:“你老大?”說著就用眼睛在四周樹梢上找,鳥兒的老大想來肯定也是隻鳥兒吧?“它在哪兒呢?”
八哥動動翅膀,往下一指,“地上呢,就是那隻錦雞。”
餘冬槿這才往下一看,就瞧見了地上那隻羽毛顏色低調的野雞,他分辨了下,發現那是一隻雌性的紅腹錦雞。
雌性錦雞見山神娘娘看來,對他低了低頭,算作行禮打招呼。
餘冬槿也對它點了點頭,想不起來他成親那天這隻紅腹錦雞在不在了,那天的動物太多了,除了幾個大個頭和這個八哥,其他的他都沒有太深的印象。
他問八哥:“它是你老大?”
八哥點頭,“對,大人有所不知,我這老大可厲害了,距離化形也就差一個機緣,隻不過……機緣這玩意,是真的不好說啊……”
餘冬槿懂了,這隻紅腹錦雞就是餘冬槿口中,隻差一步便可化形的靈物,也是很有可能會成為他童子的靈物。
隻是隻紅腹錦雞到了嗎?遙雲還在摘楊梅,好似對底下的來客毫無察覺似的,餘冬槿看他一眼,然後忍不住向下張望。
然後他在八哥的提醒下,在左邊樹後發現了一隻探頭探腦的赤狐,在前頭的灌木叢裡發現了一隻昏昏欲睡的貓頭鷹,而灌木叢下,一株長著紅果子的人參靜靜的埋在地裡,除了這些,右邊樹上還盤著一條長蛇。
八哥和餘冬槿介紹,加上那株人參,一共五位,就是他們這片修為最高的靈物了,其中長蛇向來不受人族待見,它那天和它的同類糾結半晌,在大家的規勸下就沒去參加婚禮,據說蛇蛇們都很委屈。
而靈植們因為行動不便,也沒有去,還請餘冬槿見諒。
剩下的那些,包括它在內,就都是來圍觀的了。
餘冬槿忙道:“不方便就不去,我和阿雲不會在意的。”至於委屈的蛇蛇,他還真挺怕蛇的,他小心的轉過頭,去看那條長度恐怕足有四五米長的蛇,心裡就是一抖,忍不住“嘶”了一聲。
那條蛇發覺山神娘娘看自己,還想熱情的打個招呼呢,就發現娘娘有些害怕,頓時蔫兒了,無精打采的掛在樹上垂著腦袋,很是喪氣的樣子。
唉,怎麼?瞧著怪可憐的?餘冬槿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遙雲采了半背筐楊梅,跳下來來到餘冬槿身邊給他看,“這麼多夠麼?”
餘冬槿一看,連連點頭,一邊把自己兜兜裡的楊梅往裡抖一邊說:“夠了夠了,它們都到了,我們快下去吧!”
遙雲把背筐重新背到背上,把餘冬槿抱在懷裡,一個躍起就輕輕鬆鬆的落在了地上。
在他起跳的那個瞬間,餘冬槿控製不住閉上了眼睛,手上把遙雲抱的緊緊的,直到感覺身體穩了落地了才敢睜開眼睛。
遙雲在樹下,清出了一片地方,搬了個平整的石頭過來給餘冬槿坐,他自己站著,挺隨意的開口,“好了,都過來吧,和你們說個事兒。”
就這?這真是太有趣了,餘冬槿忍不住笑。
五個靈物,包括那株人參,遙雲一開口,它頭頂的葉子就落下來撐在地上,一個用力就把自己從地裡拔出來了。
餘冬槿一瞧,就看它下麵的人參根好似個人形,白白胖胖的生著兩條蘿卜腿,邁著飛快的小步就走過來了。
錦雞、赤狐、貓頭鷹還有長蛇,加上畫風格外不同的小人參,五個靈物來到山神與山神娘娘麵前,各自用各自的方式行了禮。
接下來,遙雲便將自己要收童子的事兒,和五個靈物說了。
88
他話音一落, 這五個靈物還沒怎麼樣,四周圍觀的小靈物們激動了。
童子啊!它們行不行啊?哦,要修為啊……一群修為不足的小靈物們頓時蔫了。
八哥無精打采的,停在餘冬槿身邊。
餘冬槿一邊戳戳它, 一邊看那五隻靈物, 等待它們的抉擇。
但這時遙雲開口,先對小人參道:“參生, 你的靈體比較特殊, 若是化形恐怕隻能化為嬰童, 我與你們娘娘想要的是更貼近成人的童子,所以……”
他說的明白清楚, 小人參聽懂了, 人形參根上的葉子和小紅參豆頓時就耷拉下來了。
八哥閒來無事,小聲和不甚了解的山神娘娘解釋:人參娃娃乃是天生地養的靈植, 生來便有治百病解百痛的天賦,是深林裡靈物裡的老大夫了,大家都喜歡它。
很多靈植因為自身的特殊性, 都有和它這般的與眾不同的天賦, 但也是因為如此, 這類靈物的靈體長的就遠比其他靈物要慢,同樣這般的修為,彆的靈物化形可以變換為少年少女, 它卻不行,隻能化成嬰孩,因此不便下山。
餘冬槿點點頭, 原來如此,他看向那隻可愛的人參娃娃, 不由感到失望。
這小家夥好像對做童子這件事很是感興趣,聽遙雲說話之前原本可精神了,可現在把話聽完了,就耷拉著腦袋,坐在地上抱著腿,瞧著難過極了。
五個靈物裡,除了他,還有長蛇對此也十分意動,而雉雞與赤狐則還在思索,看起來還在考慮,而那隻貓頭鷹,它顯然對此興趣缺缺。
貓頭鷹也是第一個開口的,它又對山神大人行了一禮,彎彎尖尖的鳥喙張開,道:“多謝山神大人厚愛,隻是我更愛待在深山裡,不喜人氣,所以就不下山了。”這貓頭鷹的聲音偏少年氣,聽著像是個約莫十四五歲的中學生。
遙雲點頭,自然沒有強求,給了它一枚帝流漿讓它先行離開。
接下來是長蛇,它的模樣看的餘冬槿心裡直發慌,它高興的開口:“我我我,我可以不?兩位大人,我願意下山在兩位大人身旁做侍奉的童子。”說著它還有點虛,就怕山神娘娘覺得它原型可怖,不要它。
實際上,它們蛇類本來就有下山和人討封的傳統,加上它也無所謂童子不童子的,它看的透,知道這年頭已經不是以前古時啦,妖怪不好混,化形艱難,所以還是及時找個靠山比較靠譜。
餘冬槿聽著,這位也是男聲,聽起來也是個中學小孩。
遙雲看了眼餘冬槿,餘冬槿點頭,原型怎麼樣無所謂,看多了也就習慣了,再說了下了山,這長蛇就得化成人形,無故是不可以用原型的。
遙雲便也發給了長蛇一枚帝流漿,並讓它上前來。
眾靈物加上餘冬槿頓時激動,知道遙雲這是要就地點化長蛇了,眼睛都瞪的老大,去瞧這以往從來沒有瞧過的一幕。
所謂點化,其實很簡單。
長蛇咽了帝流漿,遊到了遙雲麵前,垂下了蛇頭。
遙雲抬手,指尖亮起一抹清淺又惹眼的紅光,點在了長蛇的額前。
隨即,餘冬槿便見那抹紅光擴大,化成了一片雲霧將長蛇包裹了起來,接著,霧中蛇影一閃消失不見,隨後紅霧散去,一名瞧著約莫十四五歲,身穿蛇皮同色黑色短打的少年便出現在大家麵前。
少年最初是閉著眼的,過了幾息,他試探性的將眼睛睜開。
餘冬槿便見最初幾秒,他的眼眶裡明顯還是一雙豎起瞳仁的蛇瞳,然後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睛才漸漸恢複正常,才真正變成了普通凡人的模樣。
餘冬槿看的稀奇,最後仔細一看發現這化形後的長蛇的模樣長的還挺好,麵貌周正,完全沒有他蛇形時他身上的那股子詭譎之氣,反而透著幾分正氣,讓人瞧著就覺著他肯定是個好人。
這……還挺好的,餘冬槿看的不由點頭,這樣的麵貌,正適合在人間行走。
化了形,長蛇才敢來餘冬槿跟前拜見,與他介紹自己:“小妖常蕪,見過大人。”
餘冬槿連忙也和他介紹自己:“你好,我叫餘冬槿,以後下了山,就不要稱呼我為大人了,叫我冬槿哥就行。”
常蕪遲疑了下,但想到下了山他就要真真正正做個“人”了,他們家山神大人與山神娘娘在山下也是以普通凡人的麵貌生活的,便點了點頭,道:“是!常蕪記下了。”
接著,赤狐想了片刻,還是放棄了下山,它在山裡還有牽掛,有孩子要養,暫時無法褪去自身的野性。
遙雲給了它一枚帝流漿,也讓它走了。
而錦雞糾結半晌,還是舍去了這山裡自由的生活,它想下山看看。
她化形成了一名身穿褐色衣裙的少女,外表看起來與長蛇差不多大,生的也很端正,一雙丹鳳眼長的尤其好,漂亮極了。
錦雞名為彩芽,餘冬槿覺得她的名字也很好聽。
最後剩下不肯走的人參娃娃,看他們接連化形,不由抽抽搭搭的掉起眼淚來。
眾靈物和它關係好,錦雞將它抱在懷裡,用一副好嗓子柔聲安慰,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讓山神大人抱著你下山,下山後還要反過來照顧你吧?”
人參娃娃也知道那肯定不成,但它傷心啊,它太傷心啦!它多想下山看看呀。
它因為靈體特殊,聲音也稚嫩,這聽在餘冬槿耳朵裡,就覺得很是不忍心,他跟著人參娃娃愁眉苦臉起來,拉拉遙雲的袖口,問:“真的不能想想辦法麼?”
遙雲搖頭,“靈體是無法改變的,我這般本來就是揠苗助長,以它如今的修為,化了形受靈體限製,就真的是個四肢柔弱的嬰孩了,咱們總不能真的抱著他下山吧。”
餘冬槿聽著,歎了口氣,這確實不行。
人參娃娃哭了一會兒,認了命,蔫頭耷腦的收了帝流漿把自己種回去了。
然後遙雲看錦雞與長蛇的長相,就開始發愁。
餘冬槿不懂,“怎麼了?長的好還不好麼?”
遙雲:“這樣就不好混進牙行了。”
餘冬槿一想,也明白了。
可不是麼,長的太好看了,那些牙人們肯定不會輕易把人賣了,他們指望著這個賺錢呢。
長蛇是男的還好,錦雞這樣的美貌少女就更難辦了,像這樣的女孩子,牙人們肯定會想把她買入大戶人家裡,價格能賣的更高。
長蛇與錦雞聞言,想了想,長蛇有了主意,“大人,這個簡單。”
他說:“我們裝病裝殘就是!”
餘冬槿一拍手:“不錯!”
錦雞發散思維,“我還可以裝成傻子,實在不行把臉劃了就是。”她又不是普通人,又不怕這點麵上的傷,到時候被大人們買回去,就說傻病好了,傷養好了就是。
儘管知道他們是妖怪不是普通人,但餘冬槿聽見她這般輕易開口就說要把臉劃了,還是忍不住一陣齜牙咧嘴,這姑娘真狠啊。
事情就這麼定了,他們這就出發想辦法混入牙行。
就地和兩位靈物分彆,告彆了看完熱鬨的小靈物們,遙雲背起裝著果子的竹筐,問餘冬槿:“還想摘羊奶果麼?”
餘冬槿自然是想摘的,問:“附近有麼?”太遠就算了,時候不早,他們也該下山了。
遙雲:“有,我帶你去。”
餘冬槿和可可憐憐埋在土裡的小人參說了再見,然後被遙雲拉著,回頭往東走了一會兒,就找到了一顆不怎麼高的羊奶果樹。
樹上的果子被鳥雀吃了不少,剩下的都要挑一挑。
這玩意酸,餘冬槿摘了一些就算了,與遙雲拉著手正準備下山,結果他一轉身,眼角餘光就瞧見了不遠處的杉樹下,鬼鬼祟祟的長著的那株熟悉的植物。
餘冬槿:“……你瞧。”他指給遙雲看。
遙雲早就發現了,有點無奈,“隨它去吧,反正它也就隻能在山裡跑跑了,它不敢下山的,被人看到會很麻煩。”
餘冬槿忍俊不禁,真是執著啊,小人參!
那邊樹下,正是那株人參精,這家夥居然一直悄悄跟著他們。
於是餘冬槿也沒再管它,隻帶著滿心的可惜與遙雲一起下山。
但他沒忍住,一路上一直用眼角餘光在周圍尋找,結果果然發現,小人參真的,很堅持很努力的跟了他們一路,直到他們來到了山腳下,小人參才頂著頭頂的兩顆紅果果,停在了不遠處的灌木叢裡,不敢再往前了。
餘冬槿都心軟了,頓住腳步忍不住往它那處多看了兩眼,心裡很是不舍這小家夥是真的可愛。
遙雲見他這麼不舍得,想了想,讓餘冬槿站在原地,自己則過去,給了小家夥一抹神力。
他回來後,餘冬槿不解:“你乾了什麼?”他是看不見神力的。
遙雲:“我把用來點化它化形的神力給了它,但需要它自己去參悟,這神力是有時效的,時間一到便會消散,能不能在時效內將其參悟出來就看它自己了。”
“如果它能成功參悟出來,我便回來將它帶下山。”
餘冬槿懂了,覺得這樣也好,“那也行,就看它自己。”
晚上,餘冬槿和遙雲一起,做了一桌適合樂正吃的好菜,一家人加上動物們,美美的吃了一頓。
幾天沒見大黃,今天大黃在他們房裡休息。
燭台點亮,餘冬槿捏著大黃蹂躪了一會兒,然後把它拿給遙雲,蹲在地上給它籠子裡換墊料。
他給大黃囤的木刨花已經沒有了,現在用的是遙雲給的軟草,剩下的紙粒、乾花等等也不多了,隻夠用幾次的。
到是吃的糧食還有不少,這家夥來到這裡成了精,吃的東西就比較隨意了,爺爺疼它,在家總是給它開小灶,給它白水煮肉、洗小青菜,還在菜園裡抓蟲子給它吃。
餘冬槿想到這裡忍不住搖搖頭,爺爺真是,太寵了。
正忙著呢,外頭忽然亮起閃電,隨後一聲驚雷,下起了大雨。
餘冬槿很是驚訝,明明剛剛天上還一片繁星來著,怎麼著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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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 正拿著不知什麼蟲乾逗大黃的遙雲也抬起來頭,看向了窗戶的位子,似乎是正透過那層厚重的窗簾看向某個地方。
餘冬槿看他這樣,雖覺不可置信, 但心中還是隱隱有了猜測, 兩人把大黃放回籠子,來到外麵打開了飯廳裡的一扇窗, 往外看, 可外頭的雨太大了, 餘冬槿隻看見了一片漆黑。
餘冬槿問遙雲:“是……小人參嗎?”
遙雲點頭,心中的驚訝不比他少, “嗯, 我卻是沒想到,它居然能參悟的這麼快。”
他和餘冬槿解釋:“自己參悟化形與叫我就地點化是不一樣的, 雖然因為不是正經渡劫成人所以沒有雷劫,但也會引來天地異象。”
待雨漸漸小了,他倆一同往後院去。
來到正屋後門, 剛跨過正屋後門門檻, 屋簷下, 遙雲正準備給兩人撐開油紙傘,動作忽然間一頓,表情變得有點怪。
餘冬槿:“?怎麼了?”
遙雲眼神複雜, 抬了抬下巴,示意餘冬槿往院門那兒看。
餘冬槿不明所以,轉頭隔著薄薄的雨幕往院子後門處看去。
然後他就看見, 家裡的院門在雨裡半開著,突然, 有個戴著鬥笠身形蒼老的人抱著個什麼東西,從院外進來了。
這是?
餘冬槿雙眼漸漸睜大,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他結結巴巴的:“爺……爺爺?”
那頭雨幕裡,正是連身蓑衣都沒穿,就戴了個鬥笠,導致渾身都被淋濕的樂正。
他太驚訝了,驚訝的一時都不知道怎麼樣才好,好在遙雲及時反應,撐開傘過去把人接了過來。
樂正一手扶著鬥笠,一手牢牢把壞中物抱著,像是抱著個價值連城的寶貝,珍惜又疼愛。
儘管渾身狼狽,可樂正臉上卻帶著止不住的笑,他高興極了,被遙雲護著走到屋簷下,然後像是打開什麼寶箱一樣,把懷中用自己脫下來的外衣包裹著的東西透露出一角,給餘冬槿和遙雲看。
樂正動作輕緩,聲音也很輕,他小心的開口:“你們瞧,瞧瞧我撿到了什麼?”
餘冬槿咽了口唾沫,探頭一瞧,果然看見這用老人外衣做成的包裹裡,正安安穩穩睡著一團兒小嬰孩呢。
餘冬槿:“……”
遙雲:“……”
兩人都沉默了一瞬,隨後心情複雜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罷了,先不管了……餘冬槿調整了一下心情,抹了把臉,然後用上了畢生的演技,臉上瞬間堆滿驚訝,聲音拔高:“這是……爺爺你撿來的?”
他聲音有點大,樂正連忙豎起指頭,讓他小聲點,然後細聲細氣道:“是啊,剛剛下雨之前,我來廚房倒水喝,開門看雨,接著電光就瞧見那山腳下有點不對勁,我連忙過去看情況,結果就看見這孩子渾身光溜溜的躺在泥地裡呢!”
餘冬槿人都麻了,這個小人參,居然也不進深山,就在這麼近點的地方參悟神力,真是心大啊。
樂正著急道:“阿瑾,你們快去燒水,要趕快給這孩子洗洗才行。”
不止小孩,樂正也得再洗個熱水澡,還得煮碗薑湯喝才可以。
餘冬槿連忙把孩子從爺爺懷裡抱過來,然後三人冒著雨,去了廚房。
忙活了半晌,外頭的雨都下沒了,月亮與星辰再次布滿整個天幕。
老爺子喝著薑湯,整個人都很興奮,望著被大人衣裳包裹著的,靜靜躺在餘冬槿懷裡,小臉睡的紅撲撲的孩子。
他說:“得去村裡問問,不過有誰會丟孩子呢?這還是個男娃娃。”
他覺得這不可能,村裡人家就這麼多,誰家有媳婦懷孕的,他們誰能不清楚啊?
而且最近也沒有誰家的大著肚子的女兒回娘家,也不存在那種嫁出去的女兒生了孩子往娘家村裡扔的。
特彆是這樣乾淨漂亮的男娃娃,看著也不像是個癡傻的,剛剛他撿到孩子的時候,這小孩還睜著眼睛咿咿呀呀對他笑呢,被他哄了哄才睡下。
樂正哪兒知道,這孩子之所以沉睡,其實完全是因為參悟神力給累的,和他哄不哄睡沒有半毛錢關係。
人參精在得到了遙雲的那抹神力之後,就一點也沒有耽擱,都沒往山裡跑,就地就開始參悟起來,可努力了。
在樂正看來,這孩子的來曆,完全就是個迷。
但這對於他來說,確是一件再好不過的大好事,所以此刻他咧著嘴,悄悄瞥了眼自家小孫子和孫媳婦的臉色,試探性的開口問:“我看了,這是個男娃娃,這要是找不到這孩子的親生父母……”
他的意思,餘冬槿與遙雲都不可能不懂,但因為情況過於複雜,兩人都沒開口,不知道該怎麼說。
老爺子看他們不著急,心裡頭忐忑,接著開口:“我知道你倆肯定是不會分開的,但餘家還是該有個後,我覺得啊,如果這孩子的親生父母不來找也找不到,不如你倆就收養了他,你們覺得呢?”
餘冬槿抬眼:“我們?”語中滿是詫異,還看了眼遙雲。
遙雲也很不解,他也以為樂正之所以這麼高興,是因為惦記著李夏夕呢,想給李家留個後。
樂正點頭,看他這樣還有點不解,隨後一想,知道了餘冬槿為什麼驚訝了,他道:“你們先彆操心你哥的事兒,他都是已經走了的人了,他的事情隨緣就好,有什麼還是得先緊著你們的來才是。”
餘冬槿又沉默了,原本就複雜的心情變換了一下,化成了另一種複雜又酸澀的情感,他張了張口,又沒有說出什麼。
還是遙雲幫他開了口,說:“好。”
餘冬槿眼睛睜大,抬頭看他。
遙雲扶了扶他抱著孩子的手,給了他一個眼神。
餘冬槿頓時明白了,是哦,現在除了答應,他們還能怎麼辦?而且這樣的結果也是最好的,這要是爺爺想的是把小人參收養給他哥,那才完蛋了呢。
好端端的,他給他哥搞了個妖怪養子,那叫什麼事兒啊?
餘冬槿越想,就越覺得好。
這樣好,這樣最好!這樣爺爺對他們兩個的事兒就沒有遺憾了!
餘冬槿點點頭,臉上情不自禁有了笑意。
樂正一瞧,以為他這孫子是喜歡孩子高興的,不由也跟著擴大笑容。
這天晚上,小人參是和餘冬槿遙雲一起睡的。
沒睡在一張床上。
李家本來就有供嬰兒睡得木頭搖籃,還是以前李夏夕與原生都用過的,現在好好的就放在二樓,大晚上的,遙雲愣是沒怕麻煩,去把這灰撲撲的搖籃找了下來,然後擦了個乾乾淨淨。
餘冬槿看的無奈,心說乾脆睡一床算了,不夠折騰的呢。
可看遙雲執意如此,他也沒辦法,隻得和高興的爺爺一起找來了墊被小被,把睡得和小豬豬似的孩子安置在搖籃裡,放在了他倆床邊。
把對著搖籃裡的孩子依依不舍的爺爺送回了房,餘冬槿坐在床前,盯著搖籃裡的小嬰兒看了又看。
真神奇,明明白天那會兒這小家夥還是個巴掌大,白嫩嫩胖乎乎頭頂綠葉紅果的小人參,晚上下了場雨打了陣雷,人參就變成了嬰兒。
這嬰兒還生的粉雕玉琢的,渾身雪白臉蛋嫩紅,還有一頭又黑又亮的胎毛,實在是……有點可愛,和它原型一樣。
遙雲把廚房收拾好,回來就看他對著搖籃裡的人參精發呆。
他也走過來,坐到餘冬槿身邊,和他一起看。
餘冬槿:“這下怎麼辦?真就養孩子了?”
遙雲:“反正這家夥好養,不哭不鬨的,平日裡給口吃的就行,就養著唄。”
本來就是妖怪,雖然化出來的靈體柔弱需要照顧,但也不是真正的嬰孩,好照顧得很。
餘冬槿一噎,看他一眼有點無語,“這話說的,他既然往後要度過一段真正的人生,那我們便要為他好好考慮,平日裡吃穿用度、長大了讀書寫字,都要想到的。”
“不隻是人參,還有常蕪和彩芽,以後他們就是人了,你要用對待普通人的態度去對待他們,至少在這個百年裡。”
至於百年之後,那時就該怎麼樣怎麼樣了。
遙雲有錯認錯,點頭,“你說得對,是我想岔了。”
餘冬槿嘿嘿笑,在他臉上親了口,“不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遙雲露出個笑,將他轉過來的臉捧起,去親吻他的唇。
正在這時,一旁的案台上,大黃的籠門被拍的劈裡啪啦作響。
遙雲:“……”麵無表情,他忘了這兒還有個專門鬨事的耗子了。
兩人向著籠子看去,就看見大黃兩隻前爪扶在籠門上,見他們看來,便用自己小小的指頭指了指床邊的搖籃,一張毛臉上充滿了疑惑。
它軟軟的聲音從籠子裡傳來:“哪裡來的小寶寶?”
它剛剛都看見了,這搖籃裡的奶娃娃被寶寶抱進來,爺爺看起來可喜歡他了,怎麼回事?怎麼會有小寶寶呢?
餘冬槿揚眉,疑惑的看了眼遙雲,然後就準備開口解釋。
遙雲卻拉了拉他的手,湊到餘冬槿耳邊,施法不讓大黃聽見,在餘冬槿耳邊輕聲道:“大黃修為太低,人參的氣息太弱,所以它看不出人參的原型。”
餘冬槿也小聲:“告訴它?”
遙雲:“就讓它把他們當成普通人吧,讓它和爺爺一起,等以後再說。”
餘冬槿覺得也行,點頭:“好。”
大黃眼神銳利,這兩個人怎麼回事?為什麼背著它說悄悄話?它又拍了拍籠門,催促他倆解釋。
餘冬槿乾咳一聲,遙雲收了法術,餘冬槿臉上掛著笑,告訴他:“這是爺爺剛剛從外麵撿來的小寶寶,以後他就是你小侄子了,恭喜你,你又多了個寶寶!”
他站起打開籠門把大黃拿出來,放到搖籃邊讓它可以好好看清搖籃裡的小嬰兒,“來,見見麵。”
大黃震驚,看著搖籃裡的小家夥,背上的毛都炸起來了,語氣有點茫然:“小侄子?”
聽起來傻傻的,餘冬槿忍不住笑,點頭:“嗯,你又小侄子了,高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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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直到被餘冬槿放回籠子裡, 都沒有反應過來,還呆呆的。
而因為有了小人參,第二天他倆不得不起早,因為向來不吵他們睡覺的樂正這次忍不住了, 大清早的, 偷摸摸的,推開了他倆的房門, 悄悄進來看孩子。
他聲音再小, 也瞞不住遙雲的耳朵, 而餘冬槿這晚因為心裡惦記著事,睡得淺, 遙雲一動他就醒了。
樂正見把他們吵醒了, 老臉上頭一回露出了汕汕的表情,很不好意思, 他忙道:“沒事兒,你們繼續睡,繼續睡!我把孩子抱出去。”
餘冬槿這哪兒還睡得著啊, 與遙雲一起也起來了。
遙雲把孩子抱著, 三人一起去了後院。
餘冬槿打著哈欠, 剛進了院子,就被那係在他家牛棚下麵,那隻陌生的母羊的咩叫給驚到了, 不隻是這隻母羊,母羊膝下還有隻小羊,小羊瞧著應該才剛出生的樣子。
他眼睛睜大, 指著那羊問:-“哪裡來的羊啊?”
樂正抱著手,很高興的樣子, 說:“我一早去廖老大家牽來的,咱們村就他家養了羊子,這隻帶崽兒的,我可是磨了他好一會兒他才願意賣給我。還有,我還去問了一圈。”他小聲道:“沒有人家丟孩子的!”
好家夥,爺爺這是起的多早啊!廖老大,也就是餘冬槿他喊廖大伯的廖長青家可遠了,和他家一東一西的,這也就算了,他還跑去挨家挨戶的把孩子的事兒給問了,這一大早的就這麼跑,真是……
餘冬槿不由埋怨,“您不必這麼著急的,昨夜下了雨,路上全是泥地還滑,您要是摔了可怎麼辦?”
樂正嗬嗬笑,“孩子起了要吃的嘛。”說到這裡他好像發現了什麼,踮腳往遙雲懷裡一瞧,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彎彎的縫:“誒,醒了!你們瞧你們瞧!”
餘冬槿連忙看過去,然後就看遙雲懷裡的小人參精,對著頭頂正瞧著他的山神大人的那張臉,臉上僵硬成一片。
餘冬槿:“……”天可憐見的,這該是多大的驚嚇呀?
為了不讓爺爺發現有什麼不對,他連忙把孩子從遙雲懷裡接了過來,然後用指腹在孩子那嫩白紅潤的臉上點了點,說:“好寶寶,彆怕,爺爺……哦不,太爺爺昨天把你撿回家啦,不怕不怕哈。”
這麼說,這小人參應該就懂了吧?
果然,這小機靈鬼立即就明白了他如今的處境,臉上頓時露出了如真正嬰兒那般,天真無邪的笑容,小家夥牙都沒長齊,隻上下牙齦上有了四顆米粒似的小白點,無齒又可愛。
這小子,樂正的心都要化了,聲音軟的和漿糊似的,說:“哎喲喂,餓了沒?太爺爺給你擠羊奶去!”
然後叮囑餘冬槿和遙雲,“快,你倆快去洗漱,燒水做飯,彆耽擱了。”又道:“孩子這麼一直抱著可不行,去把搖籃端過來。”
餘冬槿無奈,隻得讓遙雲去端搖籃。
樂正在外麵擠奶,孩子在廚房窗邊放著的搖籃裡,餘冬槿與遙雲在窗外刷牙洗臉。
小人參使勁抬著臉,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去瞧窗外的山神和娘娘,小表情十分的糾結。
餘冬槿用眼角餘光去看他,覺得很有意思,臉上一直帶著笑。
遙雲則沒什麼表情,淡然得很,他洗漱完了,給餘冬槿把洗臉水打好,過去接樂正手上的奶碗,就進廚房忙活做早餐煮羊奶去了。
小人參的目光隨著他移動,但又挺飄忽,是一種想看又不敢看的狀態。
這時樂正搬了凳子,坐到了搖籃旁邊。
小人參終於放棄了繼續偷看山神大人,轉而對太爺爺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可乖了,完全就是個真正的孩子。
餘冬槿一邊洗臉一邊看廚房裡的情況,心裡愈發覺得好笑了。
洗漱完了,把東西放好,餘冬槿走到爺爺身邊,裝成無知新爸爸:“爺爺,他怎麼一直笑啊?不會真的是個小傻子吧?”
搖籃裡的小人參臉上的笑容一僵,不由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不該總是笑。
樂正頓時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說:“怎麼可能,他要是傻,就不會笑了。”然後低頭麵對孩子,又是一臉慈愛,柔聲道:“他這是脾氣好,這是個難得的乖孩子。”
小人參聽太爺爺這麼說,這才放心,但他考慮了下自己目前的狀態,笑容收斂,小眉頭漸漸皺起,然後癟嘴露出個哭哭的表情,沒有大哭出聲,聲音虛弱。
他好餓啊,這是他從沒有體會過的一種很特彆的感覺,這就是當人類的感覺!
雖然他是妖,可以無視饑餓感,但小人參想著,這裡可有個太爺爺呢,他得認真當個人族小孩兒才行。
山神收童子的時候都說了,他們此行下山,要用心做人,這樣才能完完整整在這茫茫紅塵裡走一遭,才能達到修行的目的。
他這樣細細弱弱的哭聲,頓時攪的樂正心都碎了。
他是帶孩子的老手了,一聽就知道孩子這是反應過來適應環境了,知道餓了,立即連聲安慰,“乖啊,一會兒奶就煮好啦,好孩子,再等一等!”
餘冬槿連忙去查看被遙雲放在罐子裡正煮著的奶。
小桌上,遙雲一邊自己吃一邊給餘冬槿喂,餘冬槿一邊自己吃一邊給奶娃娃喂,樂正也一邊吃自己的一邊顧著奶娃娃。
一家人雖然多了個孩子,但也無比的和諧。
餘冬槿:“既然如此,我們等明天再過去,就在村裡等一天,看有沒有人來找。”
樂正點頭,有點舍不得,考慮了下說:“不然,我明天和你們一起進城好了。”他實在舍不得,但又說:“下回我再回來。”
他還是更喜歡村裡的,隻是暫時舍不得孩子,也怕沒有經驗的孫子孫媳婦不會照顧孩子,想著過去也能幫幫忙,教教他們。
餘冬槿覺得行,他本來也不放心爺爺一個人在家裡,這次進城,常蕪與彩芽就能到位,下次正好再一起過來。
就是有一件事,家裡的房間不夠了。
餘冬槿算了算自己錢箱裡的那些錢,說:“不然,我們再租個院子吧,我和阿雲已經想好了,準備買兩個人回來幫忙來著,現在家裡又多了個孩子,家裡住不下了都。”
樂正是知道他們要買人的,不過:“兩個?”
餘冬槿點頭,“現在店裡很忙,名聲都傳到臨縣去了,我們又準備和郭娘子合作一起做豆製品生意,一個人不夠。”
樂正對他們那店是愈發好奇了,還真想去看看,“那行,那我們明天一起帶孩子過去。”
吃完早飯,閒的沒事,把孩子交給爺爺,餘冬槿與遙雲去田裡看了看,順便放牛放豬。
田裡的稻子勉強算是他們育的苗,但後續的插秧看水什麼的,都是他們請村裡人幫的忙。
如今兩邊大片的綠色看的人心情舒暢,長的都不錯。
今年還好進了五月後下了雨,村裡的溪水也還充沛,不然這就算是旱稻也肯定是沒法長的這麼好的。
把牛和豬豬放到山腳溪邊的荒草地上,兩人溜溜噠噠去了池塘邊。
蓮葉已經長出來了,但有點稀拉,水麵上還長了些浮萍,沒辦法,頭一年,他倆又沒管塘裡的活,任其自由發展,能有這樣就不錯了。
塘裡的魚都是溪水魚,長不了太大,餘冬槿摸摸下巴,問遙雲:“魚苗要從哪兒弄啊?你知道不?”
遙雲,“上次在市場上好像看見過,明兒回去看看。”
餘冬槿點頭:“好。”
逛了一會兒,和牛兒還有豬豬打了招呼,讓它們一會兒自己回家——也就是他們家的牛和豬能這樣散養了,放彆人家,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倆又溜溜噠噠回去了。
家裡,樂正正在屋簷下逗孩子呢。
小人參也不知是對自己如今的角色適應的太好,還是因為化成人形後真有了人的感覺,被樂正搖頭抬下巴說話的,逗的咯咯直笑。
餘冬槿與遙雲還沒進院子呢,就聽見了這聲音,餘冬槿忍不住露出個笑,與遙雲說:“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爺爺好高興啊。”
遙雲點頭,“爺爺這般,對壽數也有益,之前他有些鬱結於心了。”
餘冬槿聽得呆了呆,但很快想明白了爺爺為何鬱結於心,那肯定是為了他哥,唉……他這個後來的孫子再好,也比不過李夏夕在樂正心裡的位子,那畢竟是他親手看大的孩子,感情是不一樣的。
而且他之所以堅持一個人也要留在村裡,不正是為了守著李夏夕麼?如今他卻鬆了口,肯定也是心裡覺得舒坦了。
餘冬槿歎口氣,有點羞愧:“我都沒發現……”他拉了拉遙雲的手,“那,咱們也把給哥哥找養子的事兒放在心上吧?我怕時間久了,他心裡會有埋怨,萬一成了遺憾就不好了。”
“反正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雖然小人參情況特殊,但也差不了什麼。”
遙雲點頭,“嗯。”
這天他倆陪爺爺等了一天,也沒見到有半個人過來找孩子的。
這是自然的。
餘冬槿又在給孩子喂奶,邊喂邊和爺爺說:“好了,那扔孩子的人肯定是不會找回來的,明兒咱們一家便上城裡去,爺爺你和我們一起。”
樂正又是高興又是歎息,“好,正好去把孩子的名字登記到戶籍上去,你們今晚就好好想想,該給孩子取個什麼樣的名兒,這個我就不摻和了,你倆自己想。”
老爺子心裡打著自個兒的主意,讓他們自己給孩子取名,他覺得這樣的話,倆孩子會更疼養子。
餘冬槿:“……啊?”他都沒想到這件事,這就叫他很是苦惱了。
餘冬槿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遙雲,他是取名廢啊!阿雲!這事兒就拜托你了!
遙雲沉默,可是,他也不怎麼會取名啊。
被山神娘娘摟在懷裡,因為喝了奶所以格外有勁兒的小人參不由得激動的用小胖爪爪拍了拍桌子。
他這是何德何能啊!有朝一日還能得山神大人賜名!還能和山神娘娘同姓!
嘿嘿,他小人參,出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