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瓔道:“如今京城風雲詭譎,宮中尚存的皇室血脈不多,看公子的年紀,可是殷氏第六子,六殿下明垠?”
殷明垠毫不避諱與他對視,良久頜首:“先生從何識得?”
“你的母妃,可封號為‘景’?”
“是。”
祁瓔顫聲:“你可知他名姓?”
少年默了許久,低低道:“母妃早逝,我無緣見她一麵,亦不曾得知她的名姓、生平。”
祁瓔雙眼通紅,有淚順著臉龐滑落,一字一句與他說得清晰:“他叫‘祁瑾’。與你我一樣,是芪月人,我們原本生活在人跡罕至的深山,一場意外,他才入宮做了殷氏的皇妃。”
“然後,便有了你。”
顧西瑗手裡剝到一半的烤野薯“吧唧”掉了下去。
殷明垠瞳孔縮緊,怔怔看了他許久,淺白的唇瓣微動,話一出口,輕如鴻羽:“祁……瑾……?”
他喃喃重複了一遍那個名字,好似隔著虛無縹緲的時光,徒勞地觸碰自己未曾謀麵的生母。
顧西瑗撿起烤野薯,磕巴道:“他叫祁瑾,你叫祁瓔,你們……”
祁瓔抹去眼角的淚,輕歎一聲,抬手利索地解散了頭發,一頭烏墨長發散落而下,襯著他的臉線條柔婉。
祁瓔看向同樣滿目疑問的少年,柔聲道:“阿屬,若不出意外,我可能是你的……”
“姑姑。”
*
東宮。
那日車馬一路從城郊山澗奔行入宮,貴妃聞得噩耗,召集太醫院所有太醫,一群人手忙腳亂似熱鍋上的螞蟻,連夜搶救重傷的太子。
“荊兒!嗚嗚嗚我兒,你不能死,你死了母妃可怎麼活啊……”繆貴妃已然崩潰了,失聲痛哭,抓著太子蒼白的手腕不放。
“殷明垠那個惡毒的小孽障,他怎敢將兄長傷至如此!這是要荊兒的命啊!他簡直喪儘天良,會有報應的!”
太醫戰戰兢兢,看著美婦人邊哭邊潑罵,隻能好生哄著。
風掀起長紗,明明滅滅,波光曳動,顯出大殿角落裡一道幽魅似的人影。
“沒傷著要害,死不了的。”
大約實在被吵得頭疼,那人提起酒葫蘆灌了一口,不吐不快:
“還有啊,不是你們設局在先麼?兩方對峙,刀劍無眼,願賭就要服輸啊,這般吵鬨潑罵,未免小家子氣。”
繆貴妃嚇了一跳,止了哭聲,驚慌叫人,一群手持刀劍的侍衛很快魚貫而入,將這大殿圍得水泄不通。
刀劍所向的中心,閔溫繞過殿柱走出來,指尖鬆鬆彈向砍上來的鋥亮刀劍,好好一柄劍便摧枯拉朽斷成碎片。
一時所有侍衛大驚失色,後退半步再不敢上前。
他胡子拉渣一臉不修邊幅,腰間彆著鎏金雙斧,提著酒葫蘆,菜市閒逛般走上前來,大喇喇向滿臉驚恐的美婦人攤開手:“跟我交接的太監死了,我隻好來找你咯。貴妃娘娘,銀錢該結了。”
繆貴妃倒抽一口涼氣,才認出這人是誰,不由瞪大了眼:“是你!你……你怎麼進宮來的!”
她心虛地看了看同樣驚恐的一群太醫,想立刻把這人驅逐出殿,又擔憂這喜怒不定的江湖第一殺手,萬一沒製住鬨起來可不得了。
繆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