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靜靜地看著對準自己的槍口,眼神仿佛沉浸在無邊的黑暗中,沒有一絲光亮。
“我一直在思考,港口黑手黨、mimic和黑衣特種部隊,究竟是誰在操縱著這三者之間的對立。在我發現安吾是異能特務科的人時,我曾以為這就是特務科所寫的劇本。然而真正策劃了一切的卻是首領您啊——利用犯罪組織mimic帶來的威脅將異能特務科逼到了談判桌前。”
森鷗外沒有肯定也沒否定,隻是笑著說:“被你這麼高估我可是會困擾的啊。官方機構對我們黑手黨而言也是惡鬼般的對手,哪有那麼容易就能擺布的。”
“所以您才會下了這麼大的一盤棋——因為那個信封有這樣的價值。無論黑手黨擁有多麼強大的勢力,都不得不擔心萬一哪天招惹了異能特務科,而遭到徹底鎮壓。因此您才提出作為消滅mimic的條件,需要他們以這個證書為交換。”
太宰治走近森鷗外,將黑信封中的東西抽了出來。
在那當中是一張證書,上麵以標準的字體描述著官方認可的信息,蓋著政府的印章。
“為了異能者組織可以合法進行活動的證書——‘異能開業許可證’。”
“恐怕是兩年前,安吾出差去歐洲的時候開始推進的計劃吧。暗中協助mimic偷渡過來的正是港口黑手黨,是您為了讓異能特務科感到危機、逼迫他們行動而故意將敵對組織引來了橫濱。”太宰語氣肯定地說。
“太宰君,真是非常精彩的推理,我沒有任何要更正的東西。”森鷗外緩緩抬頭,看著麵無表情的太宰治,問道:“我隻有一件事想問,這有什麼不對嗎?”
“……”
太宰沉默了。
這大概是第一次,他無法說明自己的感情。】
“啊?這有什麼不對?這哪裡都不對啊!這……”天內理子毫不猶豫地開口,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用什麼話去反駁。
壞人做了壞事,有什麼不對嗎?
森鷗外從未標榜自己是一個好人,港口黑手黨哪怕作為橫濱的三刻構想之一,也仍然秉持著黑手黨的行事方針。
他站在港口黑手黨首領的立場,以暴力手段維係橫濱黑夜的和平。
以最小的犧牲為港口黑手黨帶來最大的利益,有什麼不對嗎?
進藤光用力搖頭,但語氣卻有些微弱:“犧牲他人的性命去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不對的……”
魏爾倫緩緩開口道:“對錯又是由何人來判斷的呢?”
對與錯,本身就是一種人為的主觀判斷。
它不像是1+1等於幾這樣的問題,永遠隻會得出一個答案。
站在不同的立場,就會有不同角度的解讀。
正如阪口安吾的選擇,在大多數人眼裡他背叛了朋友的信任,但是站在異能特務科的立場,他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嗎?
灰原哀抿了抿唇,徐徐呼出一口氣:“……判斷對錯其實是一個很複雜的思維過程,每個人在行動中都做著自己認為正確的選擇。可也正因為這種判斷與選擇的複雜性,才造就了人類的多樣性。”
鬆田陣平用手敲了敲桌子,把少年少女們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小姐姐說的倒也沒錯,可也正因如此,這個世界上才會存在道德標準和法律規定來為其兜底。”
“沒錯。”萩原研二點點頭,看向了有些茫然的天內理子,“就像你曾經經曆過的一切,夏油先生阻止了你的犧牲,這是正確的事情。可是如果當時那位‘天元’真的因此受到影響,對於其他利益受損的人來說,會不會覺得夏油先生做了一件‘不對’的事呢?”
天內理子張了張嘴,一時間仿佛被世界的認知衝擊到一樣,隻能愣愣地轉頭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安撫般朝她笑了笑,歎了口氣,說:“理子妹妹,我也隻是做了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而已。至於外人怎麼看,我也並不在乎。”
聽到夏油傑的回答,天內理子卻似乎更加迷茫:“可是那位森首領也隻是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那麼他就是對的嗎……?”
“當然不是。”鬆田陣平直視著天內理子,鏗鏘有力地回答,“也許他們世界的法律無法判定港口黑手黨的行為,但是犧牲幾個無辜的孩子去成就自己的利益,這並不是一件道德的事。正如同,我們的道德標準並不允許我們去容忍,犧牲一個女孩子的性命去拯救世界的行為。”
天內理子怔了怔,眼裡重新閃起了光。
鬆田陣平勾起嘴角,帶著驕傲的笑容認真道:“哪怕這是一件‘正確’的事,哪怕它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但是它也並不會順理成章地變為一件‘道德’的事。”
“沒錯!”荻野邦治也點點頭,一臉正色:“雖然不同的世界擁有不同的世界觀和道德標準,但是我們隻需要去理解就可以了,不一定要全部接受。‘不認可’的事沒有必要強迫自己去認可。”
“你們說的都太複雜啦。”因幡洋邊揉著野崎圭的頭,邊說:“簡單來說就一句話——問心無愧就夠了。”
灰原雄也帶著爽朗的笑容,大聲道:“沒錯!這種做法是正確還是錯誤我是不懂!但是,我不喜歡這樣的行為!”
幾個少年人看著熱情開朗的灰原雄,都忍不住點點頭。
對,就應該是這樣!
我們沒有理由去要求彆人改變自己的做法,也沒有資格去讓彆人遵守自己的道德標準。
但是自己心中所堅守的標準,也絕不能被外界所動搖。
正如他們有的人並不喜歡森鷗外的行為,但說不定也有的人認可這種以最大化利益為優先的行為。
每個人的喜好和思想都是不一樣的。
自己所喜歡的,並不一定會得到所有人的認可。而自己不喜歡的,也沒資格要求其他人一起討厭。
就像因幡洋所說的,隻要堅守本心,問心無愧就足夠了。
做出了這樣的行為的森鷗外,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他十分堅定地走在自己所選擇的路上。
而18歲時的太宰治,也作出了自己的選擇——
【過了好一會,太宰治才擠出了一句話:“我隻是……感到無法接受。是您把織田作收養的孤兒們的藏身處透露給mimic,為了把織田作、把唯一一個能夠對抗mimic指揮官的異能者推到敵人麵前。”
“我的答複還是一樣的,太宰君。隻要是為了組織的利益,我會去做任何事。更何況我們是港口黑手黨,是凝聚了一切的黑暗、暴力與無理的存在。事到如今你還在說什麼呢?”
太宰對此早就有了深刻地了解,不管是森鷗外的計劃、思想、還是這計劃之中的道理。
港口黑手黨就是這樣性質的一個組織。
從道理上來講,森鷗外是正確的,而太宰才是錯的一方。
“即使如此……”太宰轉過身,再次朝著門口走去。
森鷗外的部下見狀紛紛把槍口對準了太宰。
“你要留在這裡,太宰君。”森鷗外開口挽留道,“還是說,你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嗎?”
“首領,我有兩件事情想說。”太宰回過頭,“第一,您不會對我開槍,也不會讓部下對我開槍。”
“為什麼這麼認為呢?”
“因為這樣做沒有任何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