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很快樂。
把蓋蓋放飛後,她又找了一個小朋友。
這個小朋友也很乖,會嘴甜地哄她開心,會絞儘腦汁地討好她,還不粘人。
除了找小朋友玩之外,她平時偶爾還會接個角色,充當一回花瓶。也有劇組請她,演一些更好的角色、戲份更多的角色,韶音一般都推了,特彆感興趣的除外。
因為拍戲,她還認識了一些小姐妹,時不時聚一下。偶爾還會去綜藝節目,客串一下嘉賓。
日子過得不要太舒服。
作為一個演員,哪怕是個花瓶、龍套演員,可是拍的作品多了,多多少少也會有點知名度。幾年下來,韶音收獲了一波顏值粉,就連公司的員工們,都有她的粉絲。
這好辦呀!
每年公司舉辦活動、年會等,她本人出席,就算一個驚喜了。而她的簽名照,更是年會上麵,人手一份的“陽光普照獎”。
這是一個安慰獎,用來安慰沒有抽到獎品的員工,讓他們不要太失落。一般情況下,公司都會準備一份安慰獎,比如一隻保溫杯,一盒巧克力,等等。
他們公司有點特彆,大老板是個演員!雖然名氣不大,但她好看呀!於是行政的同事出了點子,印大老板的簽名照!
作為公司最大的老板,韶音的簽名照被印刷得非常精致,可以當收藏品的那種。因此,抽到“陽光普照獎”的員工,也挺滿意的。
又由於不是每套都一樣,因此大家難免互相傳看,交換自己最喜歡的那套,或者某一張。由此,還給年會額外增添了熱鬨的氣氛。
後來韶音聽說,有員工很粉她,不惜花費大力氣,跟人湊齊了全副的套裝。她聽說後,高興得多喝了一杯加糖奶茶!
她現在三十歲了,新陳代謝開始變慢了,含糖的食物要慎吃。但是太高興的時候,她還是會喝一杯加糖奶茶。
比如有人湊她的簽名照全套。
比如公司又擴張了。
比如灰總給她的理財又突破一位數字。
比如今天陽光真好。
“你就是想喝!”灰總早就看透她了,鄙視道。
韶音已經換了彆墅。
她現在不再是身家千萬的小富婆了,雖然幾乎啥都沒乾,但誰讓她手下的人能乾呢?不論邵子秋還是蓋蓋,都非常能乾,她現在身家過億了。
此刻,悠閒地躺在花園裡,塗著防曬霜,沐浴著明媚的陽光,喝著甜蜜蜜的椰果奶茶,心情美得不得了。
“奶茶這麼好喝,誰會不想喝啊?”她感慨道。
不僅奶茶好喝,火鍋也好吃,尤其是牛油麻辣鍋底,簡直是她的最愛。
燒烤也好吃,一串串烤得油滋滋的羊肉串,撒上孜然和辣椒粉,一口下去……嘶!
“咕咚咕咚。”她連喝兩口奶茶,壓下饞意。
頓了頓,想到什麼,她問道:“我是不是很久沒吃烤魚了?”
她有一家鐘愛的烤魚店,那家的烤魚味道做得很好,不論是剛烤好時的細嫩,還是烤得時間長了,魚肉微微粘在鍋底上,被烤出的微焦口感,她都愛極了!
“快一個月了。”灰總查了下她的時間表,追溯到上次吃烤魚的時候,回答道。
她天天小日子過得滋潤。今天跑這個場,明天蹭那個場,一個月寵幸一次烤魚就不錯了。
“明天就去!”吸了一口奶茶,她立刻作出決定。
時間以一種悠閒的姿態往前流淌。
作為一個沒什麼追求的富婆,韶音隻有吃喝玩樂的愛好,而且都不燒錢。隨著公司越做越大,甚至上市,她的身家飛速增長,擁有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這可怎麼辦?
自己花不完,當然要找人幫她花了!
韶音每年都會捐出去很多錢。建立基金會,保障婦女權益,資助失學女童。
她做這些事情,從來不會瞞著。於是,智誠科技公司的大老板很愛做慈善,為眾人所知。而公司也因為她的舉動,風評一直很好。
轉眼,又是三年過去。
年底了,作為公司的大老板,韶音照例出席年會。
她化著精致的妝,穿了一條儘顯優雅的白色禮服長裙,頸間是一條祖母綠的翡翠項鏈。
每當有員工抽中獎品,她便笑著起身,上台為員工頒獎,說幾句勉勵的話。
不抽獎的時候,就坐在主桌,被公司的其他股東和高管們陪著,說話,聊事情。比如公司的發展,業內的趣聞,對家又出了什麼樂子等等。
邵子秋是僅次於她的股東,也是公司決策的一把手,就坐在她左手邊。
他今天的話並不很多,倒是沉默的時候居多,隻是時不時給韶音倒水,問她想吃什麼,然後給她夾菜。
韶音對他和顏悅色的——她脖子上戴的這條價值千萬的翡翠項鏈,就是他送的。
幾年前,邵子秋隨口承諾過一句,那時候韶音覺得他是隨口一說,並沒放在心上。誰知,他自己記在心裡,現在有錢了,就送了她一條。
比當年許姐戴的那條翡翠項鏈更好看。
她為什麼不對他和顏悅色一點呢?
“挺好的。”她笑得溫柔大方,“公司在你的管理下,一年比一年好了。”
她看向他的目光,滿是讚許:“小邵,你真不錯!”
邵子秋的嘴角扯動一下,想笑,但笑容很僵硬。他勉強扯著嘴角,點點頭:“蔣姐過讚了。”
“沒有過讚,你就是很棒。”韶音滿是鼓勵地看著他,說完又看向一旁,隔了幾個座位的蓋蓋,“蓋蓋也不錯,聽小邵說你現在管的事越來越多了,繼續加油!”
蓋蓋本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聽到名字被點到,立刻抬起頭,臉上扯出僵硬的笑:“謝謝蔣姐。”
他的笑容和邵子秋一樣難看。
韶音心裡詫異,這些小年輕們,一個個的都怎麼了?仿佛都不會笑了似的。
“客氣什麼?我才要感謝你們,把公司管理得這麼好。”韶音說著,舉起杯子,以水代酒,“來,我敬你們一杯。”
邵子秋和蓋蓋連忙舉起杯子:“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她喝的是水,他們喝的卻是酒。
這幾年,兩人的酒量早就練出來了。一杯酒下肚,臉色都不帶變的。
隻是,喝了酒後,兩人的話不知不覺變多起來。
回憶當年,種種艱辛。
邵子秋是最難的。他全部的心血都放在創業這件事上,幾年下來,遇到的事情數不勝數。有一次,甚至被競爭對手在車子上做手腳,差點人都沒了。
相比之下,當初許姐那件事,簡直不值一提。
但就是這件現在回想起來,根本不算什麼的事,卻在邵子秋的心中留下最深的烙印。
那時,他正值青春意氣,想什麼都很簡單、很稚嫩。然後,被狠狠上了一課。許姐給他上了一課,韶音給他上了一課,甚至就連蓋蓋都給他上了一課。
他才知道,他不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他甚至沒有比周圍的人強到哪裡去。
他以為的普通人,如“蔣南音”,敢於對上比她有錢有勢幾百倍的人,並且達到目的。如蓋蓋,也沒有他想象中的廢物,有自己機靈、擅長、出眾的一麵。
從那之後,邵子秋不敢再小看任何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受過高等教育的、初中畢業的……他統統不敢小看了。
沒有人知道,他的自信和驕傲,在某一天,飽受摧殘,上麵布滿裂隙。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裂隙卻並沒有愈合。隨著蓋蓋越來越優秀,甚至被韶音贈予股份,隨著韶音越來越有錢,明明什麼也沒做,卻因為對他的投資成功,而一步步爬上富豪榜……
那些裂隙還有加深的跡象。
他總覺得,不該這樣。明明是他出力最多,為什麼最有錢的卻是韶音?就因為當初她投了錢嗎?
可是,如果她不投資,他就算想出力,都沒有出力的地方。想到這裡,口中滿是苦澀,又倒了杯酒,一飲而儘。
蓋蓋也在說當年的事:“我曾經是一條鹹魚,隻想躺平過日子。蔣姐給了我機會,才有我的現在。”
他已經不敢叫她姐姐了。她把他甩了,現在身邊有新人,為了避嫌,不引起誤會,不讓兩人之間的關係惡化,他必須把握好分寸。
就連提起舊事,都不敢說韶音曾經包養他,隻說韶音曾經栽培他。
蓋蓋心裡苦。倒了一杯又一杯,仰頭喝乾。
最後,兩人都喝多了。一前一後,起身去上洗手間。
在他們上洗手間的時候,一等獎被抽取,韶音起身上台,為抽中一等獎的員工頒獎。
一等獎是大獎,頒獎時間明顯拉長了。但是,邵子秋和蓋蓋卻仍然沒回來。
他們在宴會廳外麵,靠近走廊儘頭的地方,開著窗子,吹冷風。
寒風凜冽,被酒精侵蝕而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幾分。
“你怎麼不回去。”沉默良久,蓋蓋先開口。
邵子秋看也不看他,望著燈火通明的遠方,淡淡說道:“你又為什麼不回去。”
他們都是在問對方。但是,語氣卻是陳述句。
他們都知道答案是什麼。
“嗬。”蓋蓋低聲一笑,隱隱有自嘲。從口袋裡摸出煙,抽出一支,看向邵子秋:“要嗎?”
邵子秋看他一眼,回過頭去。
蓋蓋便知道他不要。
自己點了一根。
紅色光點在昏暗中明滅,但是閃動沒幾下,就被取下,摁滅。
“算了,一會兒熏到她。”他低低地道。
他現在學會了抽煙。反正被她甩了,一些不好的習慣,染上也沒關係了。
但是在她麵前,他還是想偽裝一下,裝作還是從前那個沒有不良嗜好的好男孩。
邵子秋不說話。
他近兩年愈發沉默寡言了。
除非必要,幾乎聽不到他跟人說話。
蓋蓋看著他這樣,眼底閃過譏嘲,眉頭挑了挑,說道:“我要回去了,你呢?”
邵子秋仍然不說話。但是在蓋蓋轉身的一瞬間,他抬腳跟了上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蓋蓋眼底嘲弄。
他當然知道邵子秋在想什麼。
他喜歡姐姐,但他自己不知道。多麼可笑。但蓋蓋才不會提醒他。
蓋蓋是最早發現邵子秋喜歡姐姐的。
他一開始遲鈍,沒有發現,而且也沒往那方麵想。但是後來,他回過味兒來了。
為什麼姐姐每次對他好,邵子秋都要給他安排更多的事、更累的事?為什麼邵子秋對他,比彆人都嚴苛,一點小事就要上綱上線?為什麼邵子秋背著他給姐姐打電話、去姐姐家裡,問他卻不說,半遮半掩,叫人忍不住多想?
他就是嫉妒。
邵子秋嫉妒他,卻不承認。他不僅不承認自己嫉妒,甚至不承認自己喜歡姐姐。
蓋蓋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承認,為什麼刻意忽視自己的心意。但他猜測,邵子秋可能是後悔了?後悔當年將他介紹給姐姐,沒有自己跟在姐姐身邊。
畢竟,跟在姐姐身邊多好呢?他眼裡劃過回憶,神情悵惘。
他被姐姐帶起來了。在他後麵的男孩,被姐姐送去演藝圈,捧成了當紅流量。現在跟在姐姐身邊的男孩,因為喜歡攝影,姐姐給他買了很多攝影器材。
姐姐總是對身邊的人很好。
好到讓人根本不想離開她身邊。
在一等獎頒獎即將結束時,邵子秋和蓋蓋一前一後抵達宴會廳。兩人看著身穿優雅晚禮裙的女人從台上下來,扶著她的人是公司裡一位年輕男同事,她對那位男同事笑得大方和氣。
兩人的眼睛都盯在那個男同事扶住她的手上麵,久久沒有眨一下。
蓋蓋最先回過神。
他被甩很久了,甚至都不是她的“前任”,而是“前前任”,早就習慣這種苦澀。
倒是邵子秋的反應,令他感到好笑,本來沒打算告訴他的,但這時忍不住,湊近他道:“後悔了,是不是?”
臉若冰霜,神情變都沒變,邵子秋微微斜眼:“什麼?”
“嗤!你就裝!”蓋蓋嗤笑一聲,沒忽略剛剛問出那句話,邵子秋驟然縮緊的瞳仁。雖然他很快就調整好表情,但還是被緊盯著他的蓋蓋捕捉到了。
拍了拍邵子秋的肩膀,他嬉笑道:“邵總的演技越來越好了。”
這種演技,應該進影視圈的。
過不幾年就能拿影帝獎了。
蓋蓋很快收拾好心情,大步朝餐桌走去。坐在邵子秋的位置上,重新拿了副筷子,大口吃菜:“餓死了。”
韶音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笑:“你們兩個光喝酒,不吃東西,怎麼可能不餓?”
“看到姐姐就高興,忍不住多喝兩杯。”蓋蓋想也不想就道。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忌諱,吃東西的動作一頓。
然而,韶音仿佛沒察覺到,拿起手機,嘴角彎起,回著彆人的信息。
臉上湧現苦澀,又很快隱沒,蓋蓋低下頭,用力往嘴裡扒飯。
年會結束後,蓋蓋被人叫走了,邵子秋拿起外套,起身說道:“我送你回去。”
韶音訝異地看著他,說道:“你不用忙嗎?”
“不用。”邵子秋道。
韶音想了想,點點頭:“也是,哪能什麼都要你出麵?那要下麵的人乾什麼?”
她沒拒絕他送。
坐進舒適奢華的轎車裡,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他們都坐在後排——邵子秋喝了酒,當然不能開車;韶音穿的這身衣服,顯然也不方便開車。
是公司的司機送他們。
所以,明明可以讓司機送,邵子秋為什麼說“我送你回去”呢?韶音對此感到好奇。
一路上,她都很有耐心。
車子安靜地行駛。四十分鐘後,開進韶音的彆墅。
“謝謝。”韶音看著為她開車門的男人,微笑著說道。
邵子秋抿著唇,伸出一隻手來。韶音看見了,就搭上去,借力下了車。
“我送你進去吧。”他說道。
韶音收回手,夜色中眉頭微挑,說道:“好啊。”
裹了裹羽絨服,邁步往裡走。
邵子秋的手掌握了握,垂在身側,跟著她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