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轟隆一聲驚雷在半空炸響,天色昏黃中透著灰蒙的霧。
展斐抬頭,“這是要下雨?”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嘩啦啦的雨以橫衝直撞的氣勢砸到地上,閱覽室的折口玻璃窗上濺起豆大的雨點,飛落的水花沾濕了書,也打到舒寧的臉上。
前一秒還安靜著的天地一瞬間就嘈雜起來,他抹了下臉上的水滴,望著眼前的雨幕,說道:“這麼突然?今天沒帶傘呢。”
裴濟伸手把窗子拉下來,隔絕了大半的雨聲,然後從包裡拿出一把黑色的折疊傘,推到舒寧麵前:“借你用吧,我教室還放著一把。”
他的傘被展斐給原樣推了回去,“不用了,我送寧兒回家。”
舒寧繞過展斐的手接過傘:“沒事兒,我有傘就行,你自己回去吧。”
這下展斐是徹底不樂意了,直接搶過那把傘,哐當丟到一邊去,說:“寧兒你夠不夠意思啊?以前咱倆回家不都是誰順路捎誰一程,你現在跟我客氣什麼?”
“……你小點聲。”舒寧沉默片刻,說。
也不是他客氣,以前自由自在時對什麼都渾不在意,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幾個月,吃穿用度全靠一雙手,在菜市場比過價,也在商場逛過折扣區,聽的看的多了,慢慢就在意起了一些東西。
他搬到裴家不久的某天,見門口堆了一堆紙箱,一個個已經拆好攤平,以為是對麵的住戶不愛丟垃圾,於是在上學的時候順手把紙箱都丟了。
結果晚上回家時,正開著門呢,對麵的門突然打開了,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震得他下意識回頭。
一個還很年輕的女人氣勢洶洶指著他,問道:“我門口的紙箱子是你偷的嗎?你是新搬來的?”
“偷”這個敏感的字眼聽來非常刺耳,舒寧立刻就反擊了,“大姐,你亂丟垃圾我還沒有找你呢,我好心幫你丟掉你還來罵我?幾個紙箱子有什麼好偷的?”
“我呸,不好偷你還來偷?你爸媽是不給你零花錢嗎?要靠偷彆人的箱子來賣錢?”
紙箱子賣錢這事在他聽來簡直莫名其妙,接連的幾個偷字也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正要反駁的時候對麵的門裡慢吞吞走出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拽著年輕女人的衣角,喊著“媽媽”,怯生生地望向他。
這一聲讓舒寧冷靜了一些,他吸一口氣,說:“大姐,箱子確實是我丟的,我以為是垃圾,我給你道歉行嗎?”
“道歉管什麼用?那可是我攢了大半年的箱子,能賣幾十塊錢!”年輕女人不依不饒。
其實她的五官看起來很秀美,隻是神態氣質都可以用潑辣來形容,總讓人覺得有種違和感。
那時候舒寧還沒怎麼習慣新生活,聽到幾十塊錢能解決的事就直接拿出了手機,說:“我轉你。”
女人接了轉賬後還白了他一眼,說:“下次彆瞎搞了。”然後牽著女兒進了門。
一大一小就走了,他在回家之後又想起這件事來,依然覺得有點莫名。
怎麼會有人收集大半年的紙箱子,隻為了幾十塊錢?
後來他又在小區附近的超市碰見這位單親媽媽,提了個購物籃在清倉區翻撿,他在不遠處看了她一會,聽到她罵青椒不新鮮,應該打五折而不是九折,等挑了兩個菜去結賬時還跟收銀員抱怨。
他好像才終於發現另一種生活方式,對自己現在的生活有了一點真實的體會。
手上拎著的蔬菜沉甸甸的,心裡隱晦的、對現狀的一種疏離感開始被抹去。
世界的塵埃,開始往他身上沾。
等到漸漸習慣這種生活時,許多東西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改變。
閱覽室零星的幾個人聽到展斐的叫嚷往這邊看了過來,又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