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偏僻,謝辭本以為此地大部分人家應當就跟路上遇到的那家人一樣,卻不曾想這村子竟然還算得上富庶。
“來者是客,兩位就在這裡先安頓下來,晚上我們村子裡正好有場大席,正好來嘗一嘗我們靈山的好酒好菜。”老婦人拄著拐杖,“你們叫我墳婆就好,有什麼問題隻管來找我,我就在隔壁院子。”
“多謝。”
江懷雪將老嫗送走,關上院子門之後開始打量起這個院子來。
這院子收拾得很乾淨,但去沒有多少生活痕跡,似乎一直有人打掃,但卻很久都沒有人住過。
但這裡不止收拾得乾淨,擺放的東西也很隆重,桌上還有香爐供品之類的東西。
“這村子偏僻,平日裡應當沒有多少人會來,為什麼會有這樣常年空著卻都有人收拾的屋子,就好像在等人來。”謝辭審視著堆積了冰雪的院子,“除了冰雪是新堆起來的沒來得及鏟,這些雜草枯木都是被專門打理過的,屋子裡更是收拾得整潔無比。”
江懷雪點頭:“就像客棧,隨時都會有人住進來。”
謝辭走進屋子,環顧一周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他坐下來熱了一壺茶,往爐子裡添著炭火:“村子裡的事不是我們該管的,我們隻是借宿一晚罷了。”
謝辭臉上的神色有些淡漠,這樣的神色江懷雪已經好久都未曾看到了。
這些年謝辭習慣了這般的冷漠偽裝,但大概是從再次遇到江懷雪開始,這樣的偽裝總是越來越難以維持。
他本不是一個如此疏離冷漠的人。
可是現在……他怕了。
在他看到佯裝醉酒那日江懷雪眼中的情愫時,在他看到江懷雪得知百殤蠖那日落下的淚水時,他突然有些不敢麵對了。
他本就命不久矣,每一日都活得如履薄冰,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能就會一命嗚呼,現在所有的溫情到彆離之時,都隻不過是更難以附加的痛。
既然如此,又何必徒添悲傷?
天色漸暗,墳婆來敲響了他們的門。
“兩位,村子裡開始擺席了,準備過去吧。”墳婆的聲音空洞洞的,乍一聽還有些嚇人。
江懷雪一邊答應著,一邊將厚厚的銀狐裘披風給謝辭圍上:“山裡晚上很冷,穿厚一點。”
謝辭向後拉開些距離,不動聲色的推拒了江懷雪為自己披上披風,他隻是淡淡伸手接過來,走出好幾步,才終於在出門時自己披上了。
外麵洋洋灑灑開始飄落雪花,不過這樣小的雪在靈山根本不值一提。
村民們在村前聚集起來,大鍋小鍋裡燉著好些菜,空氣裡都是濃鬱的香氣。
“村子裡每年都會舉行一次山神祭,這是我們村子裡最重要的事。”墳婆拄著拐杖慢慢的往前走,“雖然過兩天才是山神祭的日子,但提前三日我們就會開始擺席。”
“那我們還真是趕上了個好時機。”江懷雪淺淺笑著回答道。
周圍的村民投來打量的目光,有幾個膽子大些的年輕人走上前同江懷雪搭話。
“姑娘才到我們靈山村吧,我們村子雖然偏僻但人可不少,晚上的席可熱鬨了,姑娘不妨跟我們坐一起,晚上我帶你去看我們靈山的雪山和星河啊。”一個年輕人說著拍了拍旁邊的凳子,“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前麵的祭祀舞。”
江懷雪正猶豫著要不要留下來問問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但她還沒來得及答應,謝辭就擋在了他麵前。
謝辭微笑道:“謝過這些兄台了,不過我看前麵的位置離祭祀舞近些,懷雪,我們去那邊。”
江懷雪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謝辭拉住手腕往那邊走去,而剛才那年輕人想起謝辭的微笑來猛地一哆嗦。
“剛才那人是微笑著的對吧?怎麼笑得這麼令人背後生寒呢……”
這年輕人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敢再跟上去了。
江懷雪跟著謝辭到前麵靠邊人少的一桌坐下來,不一會兒來的人越來越多,整個村子的人都彙聚在此,竟是也有上千人之多。
墳婆就坐在他們旁邊,吃著吃著,同他們聊起靈山來。
這裡的酒分外醇香甘洌,江懷雪喝了幾杯覺得好喝,轉頭看謝辭也喝了不少。
“沈神醫說過你不能喝太多。”江懷雪把謝辭謝辭旁邊的酒壺拿了過來,然後換了一壺溫熱的茶水遞給他。
墳婆笑笑:“靈山的冬天太冷,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喝些酒暖暖身子。”
江懷雪顯得對靈山很有興趣,墳婆便繼續同她說起了此地。
“我們這村子啊,是受靈山山神庇護,所以才能延續至今,所以村裡的人都信奉山神。”墳婆介紹道,“每年秋天豐收的時候,我們都會舉辦盛大的山神祭,向山神祈禱這一年的風調雨順。”
墳婆說著,仰頭看向最中間空出來的祭台。
這祭台是在一顆參天的樹下,冬季樹葉都落光了,就隻剩下一樹枯枝。
枯枝上掛著許多紗帳和綢帶,被風一吹就緩緩飄動起來,就好像山神真的聽到了村民們的祈福,正在用風當做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