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低低應了一聲,乖巧行一禮,轉身慢慢走出大殿
邁出門檻,再繞過轉角,一避開長輩的視線,阿朝抄起袍角撒腿就跑起來。
她禦空而起,流光一樣劃過天空,直奔滄川峰。
嵐月峰的越秋秋收到傳召也正往雲天大殿去,走著走著隻覺得一道大風刮過,差點給她剛挽的發簪弄掉,她一抬頭,就看見清冽的劍芒,頓時氣得跺腳大罵:“衡明朝!你趕著投胎去啊!”
阿朝一心往家裡跑,根本沒注意經過了誰,等看見了滄川峰,她落在草地上,一口氣衝回自己洞府。
滄川峰是她師尊滄川劍尊的獨峰,隻住著她和師尊兩個人。
早年她結成金丹後,本來就應該出去獨辟一座洞府,但師尊舍不得她,就把滄川峰旁邊生生劈出一座小峰,給她造洞府,於是阿朝就沒有出去,繼續窩在滄川峰快樂啃老。
直到仙魔大戰,世人皆知滄川劍尊隕落,連屍骨都沒能帶回來,昆侖眾師長不忍封存滄川峰,就原模原樣留給她,讓她可以自己收拾打掃,思念師尊了還可以去看一看。
阿朝沒有去滄川主峰,而是直接衝向自己的小洞府。
她的小洞府在一片青山綠水間,洞府門前就是她親手種的好大一片花園,各種各樣漂亮的靈植,隻是她最近太忙,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精力照顧過,有一些比較嬌弱的靈花靈草已經枯萎,蔫噠噠垂在那裡,被蹦蹦跳跳過的小靈獸咬下來,嚼巴嚼巴吞掉了。
阿朝一回來,幾隻小靈鳥就撲閃著翅膀飛來她肩膀,輕輕啄她頭發撒嬌,阿朝一個一個摸摸它們毛絨絨的小腦袋:“對不起我這些天太忙了,明天我有空一點,給大家加餐。”
小靈鳥們開心啾啾叫起來,圍著她飛來飛去,阿朝拿出門牌打開山門禁,一股清暖的草木香氣隱約飄出來。
阿朝走進去,她的洞府不像大多數修士那樣清冷樸素,反而像一座凡人民間的小院子,有幾間不大不小的書房打坐室和臥房,秀美的小回廊鋪著原色木板,翹角的簷下還掛著一串香葉編的小風鈴,在風吹過時會像雀鳥鳴叫一樣清脆作響,走過時連風都帶著清甜的香氣。
阿朝回了家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小蜜蜂一樣去每個房間仔細轉一遍,確定家裡沒有人來過,才終於放心,跑回自己臥房。
她的臥房也不像修士的住處,像凡間女兒家的閨房,所有裝飾擺件都是秀氣的,她跑去二樓,隔著屏風擺著一張架子床,垂著淺黃綠色的帷帳,床邊放著一張小木桌,桌麵擺著一顆拇指肚大珍珠形狀的珠子,本是暗淡無光的,直到見她一回來,忽然發起亮光。
“你可終於回來了!”珠子立刻大聲念叨起來:“你知道你去了多久?都快兩個時辰了,飯後老太太嘮嗑都沒你這麼磨嘰的!”
這是她的本命神器,長生珠,一個超級會罵罵咧咧的話癆。
“蒼掌門跟我說了好多事嘛。”阿朝走過去,把長生珠握到手裡,歎氣道:“你知道的,霍師兄和蔚師姐叛宗後,蒼掌門被氣得昏迷了好幾日,醒過來有好多事要交代,所以就多說了一會兒……掌門真的很辛苦,我今天悄悄瞧一眼,掌門的頭發都花白了。”
“那可不,他辛辛苦苦這麼多年養兩個寶貝弟子,一個首徒一個次徒,眼看再過些年就能托付山門,結果一下倆全墮魔了——這是什麼絕世倒黴蛋,我要是他,彆說隻是變憔悴了,都能當場活活被氣死。”
長生珠說著說著,也不由唏噓:“想當年我們上古,人族正興,根本沒有妖魔說話的地方;可看看你們如今這世道,風水輪流轉,改成妖魔大興了,那麼多人族宗門氏族都已經向魔尊投誠,說不準哪天就真的改天換地,成了妖魔當道,從此你們人族反而得退一射之地、隻能睜隻眼閉隻眼老實裝死了……”
阿朝越聽越不是滋味,屈起手指悄悄彈它:“你討厭,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長生珠被彈得在她手心一個咕嚕,頓時惱羞成怒,尖叫跳腳:“你還敢打我!你忘了誰給你看家了!誰給你守著你那親親師尊了,衡明朝你個沒良心的負心漢!”
“我沒有,我就輕輕彈你一下——”阿朝叫屈,被長生珠更大聲的尖叫壓過去,簡直比潑夫還潑夫,衡明朝耳朵震得嗡嗡的,趕緊先把長生珠塞回鎖骨的契印裡。
世界頓時安靜了。
阿朝長舒一口氣,趕緊走到擺著書櫥的牆邊,低低念出咒語。
被塗成淺素色竹子紋理的牆壁旋轉著化作一個漆黑洞口,衡明朝彎腰鑽進去。
裡麵是個小小的房間,擺著一張冰玉榻,嫋嫋寒氣如白霧,將不斷散出來的魔氣侵蝕得呲呲作響,兩種力量在狹小的空間內無聲廝殺扭曲,能叫任何靠近的人難以呼吸、生出無窮畏懼之意。
阿朝卻像感受不到一樣,默默跑到榻邊,看著冰玉榻上闔目昏沉的人,緊抿著唇,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