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師姐,真的愛上了魔君。
阿朝有一瞬間腦子空白,她茫然遙望著蔚師姐,想不明白。
為什麼呀?
怎麼就喜歡魔君了?為什麼就喜歡上魔君了呀?
她是她們的蔚師姐啊!是她們昆侖正道最高華溫柔的蔚師姐啊!怎麼就…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阿朝感到一種茫然的悲涼。
然而在這種悲涼中,她忽而聽見一聲輕輕的笑。
那聲音有一種看笑話似的的嘲弄,充滿不可捉摸的意味。
衡明朝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火氣。
他在嘲弄什麼?嘲弄蔚師姐愛上了一個魔,還是嘲弄能與蔚師姐相愛的魔君?
阿朝咬著牙,她不想看他,她仍直望著廣場,望見蔚師姐毫無畏懼目光直視階上的蒼掌門,用一種淒楚而堅韌的語調說:“他是魔,他生而是魔,但他和彆的魔不一樣!他自幼被先一代魔尊血羅刹控製,從來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血羅刹死後,他吞了血羅刹的魔種,成了魔君,他轄製妖魔兩道,可他其實不想殺人,他也不想傷害人族,他隻是想帶著族人離開滿是黑暗死亡的妖魔界,隻是想也在乾坤界有個能落腳安家的地方。”
蒼掌門聽她竟還在真情切意為魔君說話,氣到全身顫抖:“住口——”
“仙魔之爭綿延數萬年,死了多少人,埋了多少血水屍骸,難道還不夠嗎?難道就非要這麼永遠打下去嗎?”蔚韻婷卻不願停下,她像是做出了最堅定的決心,字字如泣血:“乾坤界如此廣袤,如何就不能劈出一塊地方讓他們生活,讓他們也像我們人族一樣,能活在明媚的陽光下,能站在花草繁茂的大地上,而不是隻能在妖魔界不見天日的屍山血海中彼此吞噬殘殺——我們明明可以,可以共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可以和平相處,以後就不再有仙魔之爭,不再有千年萬年一劫的殺戮和死亡,那難道就不行嗎?”
蒼掌門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怒喝:“打神鞭何在?取我昆侖打神鞭來!!”
眾長老聽得怒意勃然,但聞言也是一驚,嵐月峰清微長老猶豫著勸:“掌座,她到底年紀小,不懂事……”
“你們不取,我便親自來!”
蒼掌門一拂袖揮開勸慰的眾長老,舉起手,隻見一道流光從雲天殿中破頂而出,直直落在他手中,那是一道通體黑沉的長鞭,有木的紋理,卻又有冷器的冰冷光澤,赫然是昆侖鎮宗重寶,打神鞭。
打神鞭,以域外隕星所鑄,一鞭之下可裂山川,是昆侖等閒不取出的重器。
“蔚、韻、婷!”蒼掌門一字一句聲音發顫:“爾若再敢胡言亂語,我鞭下絕不容情。”
“師尊!”霍肅再忍不住喊:“師尊!!”
蔚韻婷仰首直直望著蒼掌門。
她美麗的麵龐沒有一絲懼意,隻是顯出愈濃的淒楚,卻又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堅定柔韌,像雪落在梅花上,清霜尤豔,淒美得驚心動魄。
威嚴廣闊的廣場上,她跪在那裡,緩緩折下腰身,柔弱的身段,腰間淺藍如水的瓊華劍卻堅韌不折,整個人便像一株不屈豔絕的花。
“我愛他,我也愛蒼生,我不想再看戰火紛飛、生靈塗炭,我隻想求一份兩全。”她落著淚,深深俯身:“弟子,願受打神鞭,求昆侖開琅琊秘境、取無患草,求人族與妖魔議和,和平共處,此後能再無仙魔之爭。”
“……”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如遭重擊,呆呆怔怔望著那跪伏的纖細身影。
竟有如此人?
那一刻,所有人心裡想:
世上竟有,這樣的女人?
那一刻,全場無聲,無論心底究竟什麼想法,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把複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除了她一人,再看不見其他任何風景。
衡明朝也望著她,清澈眼目怔怔倒映著她美麗的身影。
“唉。”長生珠在她腦海中忽然感歎:“溫柔鄉,英雄塚,你這個蔚師姐,怪不得能讓天下那麼多天驕折腰。”
衡明朝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說:“蔚師姐,真的很美。”
美得不止在於容貌,更在於魂靈,在於意念。
“那確實。”長生珠歎氣:“你不要怪我說話不好聽,你蔚師姐這樣的女人,褚無咎喜歡她,真是半點不奇怪。”
“全天下的女人中,美麗的女人是容易被愛慕,在美麗的女人當中,性情溫柔的,是最容易被愛慕的,而如果這個美麗又溫柔的女人,又有不一般的想法,柔中帶剛,柔弱又倔強——那好了。”長生珠以一種誇張的語氣:“那她必定是要成為全天下男人的夢中情人了。”
……
阿朝沒有說話。
她久久望著跪在那裡的蔚師姐,心裡想,怎麼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