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奴沉默一瞬,還是同樣的話:“我給殿下做飯。”
趙樂瑩頓了頓,睜開眼睛看向他,半晌歎了聲氣:“好。”
“殿下同我一起去。”硯奴朝她伸手。
趙樂瑩皺了皺眉:“我好累,你自己去。”
“殿下與我同去。”硯奴堅持。
趙樂瑩終於不悅:“我說了我很累,不去。”
硯奴定定地看著她,伸出的手沒有收回。
趙樂瑩深吸一口氣,索性翻個身背朝他。然而硯奴還維持原有的姿勢,似乎有無窮的耐心等著她。
終於,趙樂瑩還是服軟,皺著眉頭跟他一起去了廚房。
灶裡的火燒起,趙樂瑩慵懶地倚在柴火邊打瞌睡,倦怠的模樣完全沒有同裴繹之在一起時輕鬆。硯奴垂著眸,將裴繹之做出的菜都扔了,趙樂瑩看見皺了皺眉,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非要自己做飯,等全部做完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趙樂瑩又冷又餓,沉著臉沒有半點愉悅。硯奴卻渾然不覺,鄭重將飯菜擺了一桌子後,抱著她到席上坐下:“殿下,用膳吧。”
桌上放了三副碗筷。
京都的習俗,家中有人過世,未免亡人回家探望時餓肚子,三年都不能撤下他的碗筷。
趙樂瑩看著多出的碗筷,心口仿佛被一團棉花堵住,再也無法裝出冷臉給他,於是主動給他夾了一塊藕合:“你辛苦了,多吃點。”
“多謝殿下。”硯奴說著,夾了塊東西直接遞到了她嘴邊。
這是她以前總愛做的事。
趙樂瑩揚了揚唇角,張嘴咬住吃食,攬著他的脖子分給他一半。硯奴的表情總算輕鬆,安靜地繼續喂飯,趙樂瑩再用同樣的法子還給他一半。
一頓飯吃了足足兩個時辰,兩個人都有了久違的寧靜。
回到房中後,也不知是誰先吻上了對方,最後兩道身影繞在一起,在這個除夕夜抵死糾纏。情意漸濃時,硯奴啞聲問:“殿下成親那日,會跟他洞房花燭嗎?”
趙樂瑩難受地繃緊腳趾,無法回答他這句話。
“殿下的洞房花燭,會是他的嗎?”硯奴執著地問。
趙樂瑩被他折磨得頭腦昏昏,聞言含糊地搖了搖頭。硯奴攥著她的手逐漸用力:“那是誰的?”
“你的……”
“誰的?”
“你的……”
有一瞬間,硯奴看向趙樂瑩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愛意。
然而這點愛意散得太快,不等他看真切,便已經消失無蹤。
大年初三,長公主府的下人們都回來了,府內一切正常運作。
大年初四,趙樂瑩同裴繹之同遊京都城,這一日所有人都看到他們策馬並行,流言在一日之間散得滿天飛。
大年初五,太後壽辰,趙樂瑩在皇帝開口之前,先一步跪下求賜婚。
這一天裴繹之也跟著進了宮,和她一起跪在大殿之上。硯奴身為侍衛跪坐在席位之後,靜靜看著他們手牽著手。
“你先前還喜歡那個侍衛,怎麼如今又看上了裴家子,你這般三心二意,朕如何為你做主?”皇帝已經被永樂侯跟林樹洗腦了幾日,看到她此刻跪下也沒有太多情緒。
趙樂瑩鄭重叩首:“卓犖對裴繹之,少年時便開始仰慕,這麼多年心意一直未曾變過,這些年三心二意,也隻因自己沒有得到他,若皇上願意賜婚,卓犖保證此後一心一意,絕不再惹是生非。”
“你那個侍衛呢?”皇帝揚眉。
趙樂瑩頓了一下,不去看席位之後的硯奴:“他本就是侍衛隻是同卓犖有些少年玩伴的情誼。”
硯奴聽到這一句,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跟在林樹旁邊的林點星,聞言抬頭看向她,心口突然疼得厲害。
皇帝笑了一聲,掃了旁側的傅長明一眼,沒從他臉上看到任何表情,心裡一陣失望,又一次確定硯奴並非傅硯山。
畢竟無人舍得兒子被如此輕賤。
皇帝把玩核桃,若有所思地看著台下一雙男女。裴家是書香門第,在朝中也算得力,卻並未在要職,裴家這個兒子倒是有些文采,可惜胸無大誌,竟做出過同丫鬟私奔的事,如今又因為丫鬟身死,與裴家鬨僵,想來這輩子都不願再跟裴家扯上乾係。
如此說來,身世挑不出毛病,卻毫無助力,倒是比番邦小國的王子公爵合適。
皇帝心中有了計較,唇角微微勾起:“都說裴家子已得了失心瘋,朕今日瞧著倒是一切如常。”
台下的裴父聞言,頓時鬨了個大紅臉,低著頭恨恨橫了裴繹之一眼。裴繹之隻當沒看到,落落大方地開口:“學生許久未回京都,一時行為孟浪了些,被誤會也是正常,多謝皇上為學生澄清。”
皇帝笑了笑,扭頭看向太後:“母後,您覺得如何?”
“皇帝覺得好,那便是好的。”太後自然一切都聽他的。
林點星聽不下去了,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後扭頭就走。
皇帝點了點頭,思忖一番後開口:“你這身份配卓犖,著實是低了些,無奈卓犖喜歡,朕也隻好成人之美。”
“多謝皇上。”裴繹之俯身。
趙樂瑩也跟著高興,急忙對著皇帝道謝。
硯奴靜靜看著她,沒有錯過她任何一點喜悅,心臟仿佛被豁開個大洞,此刻呼呼地冒著寒風。疼痛與冰冷共存,他才知原來她的笑也能變成最傷人的兵器。
大年初五,皇帝賜婚,普天同慶。
煙花聲比除夕那晚更盛,每一次炸開,都如一把利刃,狠狠刺進硯奴的心口。
這一晚,趙樂瑩跟著裴繹之離開,一直到天亮才回來。
婚事定在了一個月後,極為緊迫的一個時間,裴繹之如今孤家寡人一個,即便裴家再三去請,他也不肯回去,於是事情都落在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忙成一團,憐春整日著急上火,一刻也不得閒,就連周乾都忙得團團轉。所有人都在忙碌,所有人都默契地避開了硯奴,不敢半點因婚事煩擾到他。
他是這個府中唯一不忙的人,整日裡隻會擦洗兵器,打掃庭院。
趙樂瑩自初五一夜未歸後,之後便時常出門,一走便是一天一夜,有時候他想見她一麵都難。硯奴從未發現時間原來可以既快又慢,等她的每一個夜晚都漫長如三秋,可婚期卻一瞬之間便到了期限。
大婚前一日,硯奴站在通紅的喜房裡,看著她認真地為喜服縫上一顆夜明珠。
這顆珠子是裴繹之送的,比起他送的那顆要圓潤清透許多,一看便是不菲之物。
硯奴靜靜看著,許久突然開口問:“殿下明晚何時去找我。”
趙樂瑩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抬頭:“什麼?”
硯奴定定看著她,眼睛似乎也被滿屋的紅色染上了猩紅:“殿下忘了嗎?”
“……忘什麼,”趙樂瑩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這些日子實在太忙了,你提醒我一下,我或許就想起來了。”
“除夕那晚,殿下說洞房花燭夜是我的。”硯奴一字一句地開口,聲音沉啞如哀鐘。
趙樂瑩怔怔,顯然是徹底將此事忘了。
半晌,她乾笑一聲:“我當時意亂得厲害,許多話不過腦子,你彆……”
“殿下已經答應我了。”硯奴打斷她。
趙樂瑩抿了抿唇:“可洞房花燭夜離開,到底是不太合適,萬一府中有皇帝的探子,豈不是就知曉我與裴繹之的婚事為假了?”
她說完停頓一瞬,走過來討好地拉住他的袖子:“這樣如何,明晚我暫且留在這兒,後天一早就去找你。”
聽著她哄小孩一樣的話,硯奴眸色晦暗,許久之後荒唐地笑了一聲:“殿下拿我當三歲小兒嗎?”
“硯奴。”趙樂瑩不悅地蹙起眉頭。
“殿下為何如此堅持,難點是對他動心了?”硯奴終於開口。
趙樂瑩沉默一瞬,沒有像以前一樣否認。
許久,她彆開臉:“……是。”
聽到她親口承認,硯奴竟然有種石頭落地的痛快,錐心之痛倒是不太明顯。
趙樂瑩抿了抿唇,還在為自己的喜新厭舊辯解:“我本對他沒什麼感情,可你在牢中那些日子,都是他陪在我身邊,若是沒有了他,我當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後來又相處了些時日,越相處便越覺得他……”
“殿下與他的事不必跟我說,”硯奴聲音沙啞,喉間隱隱有血腥氣,“總之你已經答應我,洞房花燭是我的,明晚要麼你去找我,要麼我留在這裡。”
趙樂瑩皺了皺眉頭,失望地看向他:“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長滿了暗刺的鐵耙,耙在他心口連皮帶肉勾掉一塊,心臟一瞬間血肉模糊。
“我記得你以前最是聽話,從來不會忤逆我,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般不講道理了,”趙樂瑩蹙眉,仿佛沒看到他眼底的猩紅,“硯奴,你太叫我失望了,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樣子。”
硯奴定定看著她,兩隻手攥拳用力到青筋暴起。
許久,他猛然鬆開了手,麵無表情地開口:“殿下大約是忘了,是你嫌我太恪守身份沒有滋味,才教我要醋要搶,要同你表達所有情緒。”
說罷,他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如今的我,是殿下一點一點教出來的,殿下不能將我變成這樣之後,又說喜歡我以前的樣子。”
“你不能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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